夜風卷著盛夏餘溫,匆匆掠過,葡萄藤蔓沙沙作響。
浮光院內,二人一站一坐,頃刻間卻高下立判。
方晏儒藏在衣袖中的手握得死緊,他沉臉看著端坐在藤椅上,竟還有心思用扇骨勾著葡萄藤蔓把玩的慕時漪。
半晌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你好自為之,往後可別怪我不留情麵。”
說完便甩袖離去。
接連幾日都是日頭高照難得的好天氣,慕時漪如今輕易出不得府,被太夫人和方晏儒暗中派的人盯得死緊。
百無聊賴,她便吩咐寶簪和山梔把成婚時收攏在庫房裏的嫁妝單子清點一遍,有些不打眼的物件通通收拾起來,讓鐮伯私下把那些東西一批一批悄悄運回永安侯府,她未出嫁前的院子放好。
轉眼到了七月初七,乞巧節這日。
這是早早就定好的日子,以貴妃名義舉辦的賞花宴,不過這宴會也隻是個幌子,因宮中皇子公主都到了適婚的年紀,這宮中一趟,不過是未婚貴女間的相看。
當日清晨,輔國公府一大早便忙碌起來,方芸盈也早早的被太夫人給鬧起來梳妝打扮,就指望這這次賞花宴能好好出彩一番,日後定一門頂頂好的親事。
巳時剛過,太夫人丁氏帶著嫡女方芸盈出府,不想卻在輔國公府門前,一前一後遇到了慕時漪的馬車。
當即太夫人沉了臉,盯著慕時漪問:“慕氏,你又要上那去?”
慕時漪挑開車簾,看向太夫人,她還未出聲回答,不遠處又停了輛馬車,恰巧停在正中間的位置。
不多時,車簾子被丫鬟挑開,車廂裏頭探出一位瞧著四十出頭,卻明豔得體的美婦。
她笑盈盈望向慕時漪:“這天氣炎熱,你還親自在外頭等著,哎呦,快些過來,嬸娘的小心肝喲。”
太夫人丁氏麵上神色一僵,冷冷瞧著那美豔異常的婦人,當即沉臉,甩了車簾,讓車夫駕車離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嬸娘。”慕時漪趕緊搭著山梔的手,下車行禮。
車中的美婦,拉著慕時漪的手,一刻也舍不得分開,她幹脆吩咐朝外頭吩咐:“你們駕車跟著便好,時漪與我一車。”
這美婦不是別人,正是慕時漪二叔的妻子崔氏。
崔氏生於清河大家,當年也是陰差陽錯嫁給了永安侯府二爺慕重書,慕家唯一一個未在邊疆打仗,也未入朝堂為官,而是一心讀書,如今在堰都學宮當教言先生。
他與崔氏婚後感覺甚好,育有兩兒子一女,長子三年前死於北留刀下,次子如今一直留守蒼梧,而今日便帶著唯一嫡女慕窈窕,進宮參加貴妃娘娘舉辦的賞花宴。
慕窈窕端坐在車內,見慕時漪進來也隻冷眼瞧著,並未出聲打招呼。
崔氏似乎也知道姐妹間的不愉快,所以從頭至尾,她隻拉著慕時漪,一陣心肝兒的叫著。
十年前,慕時漪被慕重雲從蒼梧送回堰都那夜,她整個人燒得不省人事,也忘了許多事,那些日子,都是崔氏衣不解帶照顧,硬生生把她從瀕死邊緣給拉了回來。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來,自有候著的宮女太監在外頭等著給各府的夫人貴女引路。
慕時漪一行人下了馬車,便有人迎了上來。
那人垂著頭,一身低等內侍裝扮,躬身走在前頭:“小的給各位主子們引路。”
慕時漪聽得那聲音微微一愣,抬眼瞧去,卻沒想到重傷未好的西風小公公,竟親自到宮門前迎她。
宮裏的太子宮女們自來捧高踩低,崔氏本以為如今慕家風雨飄搖,隨時都有舉家遭難的可能,這宮裏的內侍定要有意為難。
不想這引路的小公公,那姿態,就算是前些年家中那位入宮為妃的姑太太還在時,她進宮也沒受這般待遇。
賞花宴規模不大,就在大燕皇宮的禦花園旁的長樂宮中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