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賞花宴後,第三日。
慕時漪收到了西風小公公親自送到府中的信帖,太子花鶴玉親筆寫的,拜托慕時漪是否能引薦妙春堂那位醫術了得的掌櫃。
以花鶴玉作為太子的身份地位,他若真找妙春堂掌櫃,這根本就無需慕時漪出麵。
這種稍顯刻意的聯係,慕時漪本想拒絕,但思索一番後,她又點頭應承下來。
翌日清晨,她用過早膳,讓山梔聯係鐮伯備好馬車,主仆二人悄悄從府內一處專供下人采買的小門溜了出去。
地點是慕時漪定的,位於堰都南側的明滄湖畔。
這處向來是文人雅士流連忘返之處,更是堰都城內頗負盛名的銷金窟。
慕時漪定在這處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明滄湖畔向來晚間熱鬧,白日清冷,而且這裏魚龍混雜,就算真讓人碰到她與太子同時出現,那也能解釋為偶遇,不會過分打眼。
更何況,慕家在這也藏有一處暗樁。
一眼望去,零零散散十多艘畫舫停在湖麵上。
慕時漪才被山梔扶了馬車,就見得西風公公不知從哪處鑽出來,小跑上前,朝她笑得分外討好:“慕、慕小公子,裏麵請,我家主子已恭候多時。”
慕時漪見花鶴玉已提前在明滄湖畔安排好地方,便不動聲色朝鐮伯使了一個眼色,轉而笑著看向西風:“勞煩西風小公公了。”
她今日一身俊俏小郎君的打扮,墨發用玉簪箍了個圓髻,帶著幕籬,一身月白色淨麵杭綢直裰,透著若隱若現的祥雲暗紋,舉手投足風姿綽約,引得四周畫舫上晨起的嬌娘子頻頻駐足。
慕時漪提著衣擺小心翼翼跨上畫舫,裏頭立刻有小童上前打起竹簾。
“你……”花鶴玉微愣。
慕時漪順著聲音看去,他站在船艙內,兩人間隻隔著朦朧薄紗,在一片錯落有致的晨暈中,那光又把他承得如仙人那般,不可捉摸。
西風公公極為知趣上前伸手挑開紗帳,把慕時漪請了進去。
等妙春堂掌櫃按時趕到後,畫舫便離岸,遠隔熱鬧,也杜絕了外人偷窺。
船艙內,慕時漪指著那掌櫃介紹:“這便是妙春堂的杜掌櫃,殿下請便。”
花鶴玉伸出手,慕時漪注意到,他的手腕似乎比上次更為蒼白,上頭青色血管若隱若現,偏偏那一抹清雋冷白,秀致得不由令人屏住呼吸。
“如何?”慕時漪下意識問。
把脈的杜掌櫃眉頭擰得如同溝壑縱橫的山川那般:“太子這身體,不是病,是毒。”
他捏著花白的胡子,不住搖頭,“餘毒難清,雖現在不至於立馬傷及性命,但也是無時無刻吞噬殿下的健康。”
毒?
這是慕時漪萬萬沒想到的,她一直以為他隻是病了而已。
原來他十年前中的毒,到現在都沒有清除幹淨。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杜掌櫃看向慕時漪:“老夫並不擅長解毒,但這東西並不像大燕常見的毒藥,殿下身上這毒更像是北留草原那邊的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能請北留那邊的巫醫看看。”
花鶴玉垂眼,他並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應是早就知曉會是這般結果。
隻是當杜掌櫃提到巫醫二字子,慕時漪微僵了一下。
當年她母親徐含珍不幸殞命,父兄就有懷疑過是北留那邊的手段。
再加上三年前,她姑母慕貴妃病亡,也是查不出任何原因,就突然離世。
她本想趁這一次還了人情,便與太子徹底劃清界限,慕家與花家之間,要麼是君臣,要麼是反賊,但絕不可能成為知己。
但是現在,慕時漪不禁躊蹴,這條線索,她不能斷,必須查清當年母親的死因。
思緒起起伏伏轉了幾回。
她卻沒注意,一旁花鶴玉也同樣不動聲色在觀察她,黑沉的眼眸深處似有千百種情緒劃過,最後又被他硬生生克製。
“回去吧。”花鶴玉朝外吩咐。
不多時,畫舫緩緩靠岸。
杜掌櫃朝二人行禮後,便先行離去。
就在慕時漪也準備起身告別的時候,外頭傳來一個猖狂又不著調的聲音。
“西風,你給本殿下滾開,我家太子哥哥在不在裏麵。”
西風要攔,不想花正禮冷哼一聲,就朝他踹去。
以西風的身手,他自然能躲過去,偏偏卻忍痛挨了一下:“三皇子殿下。”
“滾滾滾。”花正禮不耐煩道,“當我眼瞎看不見?本殿下眼神好著呢。”
他冒冒失失去推西風,不想過於廢物,自己絆自己竟然摔了過去,連人扯著紗簾,往正巧站在後頭的慕時漪身上倒去。
眼看兩人就要撞在一處。
這刹那間,花鶴玉眼疾手快,扯著慕時漪的袖擺,把人給帶到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