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亂紛紛,船夫們家人的眼光,鄰居們的眼光,還有孩子們在地上打著滾兒哭:“爹,還我爹爹。”
來安在門後又低聲罵:“沒死人,嚎什麼喪!”
人越圍越多,走街竄巷的小貨擔子也過來看熱鬧:“哎哎讓開讓開,讓我們走過去做生意。”把人分開幾個,才一吐舌頭:“原來是人家門,這裏不是路。”
蘭枝是隨著鳳鸞走出來,見到這樣亂,漲得麵色通紅要走上來擋一擋鳳鸞。鳳鸞輕輕推她一把,這一把頗有深意,和鳳鸞相伴數年的蘭枝停下腳步,覺得姑娘應該有些主意,又不明白她有什麼主意。
秋風剪剪,浮來無處不在的桂花香。周鳳鸞終於開了口,她溫柔去扶滾到自己身前的一個孩子。這孩子才三、五歲大,眼中有淚,唇邊有笑,他麻溜地滾幾滾,仿佛覺得是在玩。
見一隻青色繡花的衣袖過來,小孩子毫不猶豫地舉手就是一巴掌,再就地滾開,跳起來奔到母親身邊哇哇大哭:“娘,她打我!”
大人們全看到周鳳鸞並不是動手打人,她麵上帶著溫柔敦厚的笑容。那笑容像春風中徐徐而開的花,又有些似晴夜中冉冉而起的明月,不管如何看,讓人覺得親切。
“嫂嫂大娘,街坊鄰居們,”鳳鸞垂袖在身前,再福了幾福。麵龐因提高聲音而漲得通紅:“我父親今年流年不利受了難,連累船上的人家也受了難。這事情,說不好咱們哪一處,隻能怪強盜太可恨!”
吵鬧到不行的時候,人也圍得最多的時候,周家的姑娘開口說了這一番話,引起街坊們的同情,他們竊竊私語著:“是啊,這不能怪人家。有人想破財,還受傷嗎?”
這個意思傳了幾個人,就變得嗓音大起來,圍著的人都可以聽清楚。
鳳鸞聽到這句話,唇邊有淺淺的一絲笑容閃過,重新是溫柔和氣,卻有憂傷的道:“家家有自己的苦處,我家裏是父親掙錢過活,父親一倒,家中日用艱難,每日裏還要給父親請醫抓藥,”
“你家還有生意!”說到這裏,來要錢的人,就給了鳳鸞一句。
青色衣衫的身影再次深深的行禮,和氣地道:“嫂嫂說得不錯,隻是父親一倒無人過問,每天趁的錢勉強隻夠夥計們吃飯開開工錢,”
當著這許多人,她叫起苦來。船工的家人們全是麵色一變,很是難看地看著她。有幾個嘴唇動著,挺著胸脯踏上一步或是兩步,雙拳握緊,大有來勢洶洶的意思。
蘭枝也急了,尖聲喊一聲:“來安!”
“不許!”鳳鸞的尖聲更厲更迫切,壓住蘭枝的聲音。此時場中有些緊張,圍觀的人也覺得熱辣辣,好似要動手有好戲看。他們不無興奮,互相擠動著。
麵對橫眉怒目的這十幾個人步步逼進,周鳳鸞沒有後退,反而上前一步,揚聲對著周圍的人喊道:“上一次嫂嫂們來,我親口說過這錢必給!”
這句話,讓逼近她的人停下腳步,有了聽她說下去的心情!
“可恨我是女子,我籌不來錢!”周鳳鸞一氣說下去,麵龐上的漲紅猶在,這不是羞澀而是氣促而至。
她筆直麵對來要錢的人,懇切地道:“我不能食言!我家裏日用艱難,可以想到你們也不好過。錢,雖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