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86:斷絕關係(1 / 3)

夜幕,漸漸降臨,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了下來,可比那天色更暗沉的卻是東宸府冰冷壓抑的氣氛,四周一片寂靜,水光打在走廊的牆麵上,光影浮動,隻隱隱可以感覺到有風的聲響,一點點,像是嬰兒的呼吸一般,微不可聞。

夕顏扶著夏夜白,將他攬在自己的懷中,兩人在地上坐了下來,冷冷的與怒氣滔天的景帝對峙,沒有分毫的退讓,說出去的話就和潑出去的水一般,如何能收得回來,她也不願更加不會收回。

她一直很想要屬於自己的力量,最初的出發點是為了小白,若是小白都不在了,便是權傾天下,呼風喚雨,她一個人又有何意義?

方才見夏夜白拿著從她發上取下的金簪,那誓死保護自己的堅決態度,她覺得真的已經足夠,偌大的琉璃,她有的不過隻是一個夏夜白而已,若是黃泉路上,有他做伴,定然也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孤單了。

小白也是一樣,這世上,對他好的也不過就隻有一個顏顏而已,若她不在了,有何故讓他在這世上遭人鄙棄,欺辱。

這樣想著,頓覺得豁然開朗,不過是一死而已,也沒什麼舍不得。

跪在景帝腳下的莫言安,摒棄凝神,小心的瞧了四周一眼,眾人皆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微微的仰著頭,眉頭微微皺起,見景帝滿身的怒氣,嘴角不由的向上勾起,撇過頭,看著夏夜白肩上流血,靠在夕顏懷中,夕顏則是抱著他,不停的留著眼淚,莫言安的眼底閃過一次陰狠。

“你這個孽女。”

莫言安雙手撐地,突然站了起來,揚著手,衝到夕顏的跟前,對著夕顏的左邊的臉頰就要揮下去:“我沒有你這樣大逆不道的女兒,今日我就要來清理門戶。”

莫言安已經衝到夕顏的跟前,手揚的高高的就要落下,夕顏手上抱著夏夜白,一雙眼睛因為哭過,紅紅的,有些迷迷糊糊的,並不意莫言安竟真的會半點情麵也不留,加之沒有受傷的右手被夏夜白靠著,若是用左手,定會惹得夏天辰柳逸風的懷疑。

眼見著那一巴掌就要落在臉上,夏夜白突然坐直了身子,冰寒的麵具下,那一雙眸子折射出的光亮比琉璃宮燈下的麵具還要駭人,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般,也不管自己肩上的傷,雙手用力的撐著地,對著莫言安的腿肚子就是一腳:“敢打顏顏,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被鮮血染紅了一般,由方才的瑰紅色變成了豔紅,莫言安吃痛,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大有種直冒金星之感,不過他畢竟是戰場上曆練過的人,夏夜白的那一腳雖然重,卻因為手背上的傷未能用盡全力,加之他心裏顧念著夕顏,下手也留了些情麵。

莫言安心裏被夏夜白的眼神駭的不輕,下一刻,這種心裏的害怕轉變成了惱火,想他堂堂琉璃的宰相,居然被那個傻子給嚇住了,連乞兒都可以欺負的傻王踹了一腳,惱羞成怒,從地上爬了起來,氣勢洶洶的衝了過去。

“給臉不要臉。”

夕顏見莫言安不死心,對她下手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對受傷的小白下手,頓時怒火滔天,縱身一躍,從地上跳了起來,身形快如閃電,越過夏夜白,擋在他的身前,冷眼以待,緊抿著唇,劃出嘲諷的弧度。

莫言安見夕顏攔了過來,愈發的不客氣,腳下的步子加快,揚起的右手就像是劊子手手上鋒利無比的寶刀一般,重重朝夕顏的臉上揮來,恨不得一刀就能夠斃命,反正也沒什麼用處,省得丟他的臉。

宰相這一掌明顯是攜著雷霆之怒,眾人見夕顏不但不避開,反而直直的迎了上去,心道,這七王妃莫不是因為四皇自大婚,傷心欲絕,一心求死了不成。

指尖劃過夕顏耳畔的鬢發,就在眾人仰頭,以為夕顏的身子會隨著這一掌飛出去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那雙狠毒的手卻被夕顏牢牢的扣住,眾人一驚,不由的瞪大眼睛,看著夕顏。

那傳言居然是真的,七王妃果真是天生神力,這一巴掌,不要說是生了病的弱女子,便是戰場上那些常年殺敵的年輕將士也未必能接得住,可她的動作卻精準無比,分毫不差。

夕顏緊抿著唇,被眼淚浸潤過的眼眸危險的眯成一條長長地直線,像是刀劍一般,夕顏緊緊的扣住莫言安的手背,莫言安使勁的掙紮了幾下,那手臂卻被夕顏握的越來越近,見兩旁跪著的那些大人都瞧著這邊,像是在看他的笑話一般,原本鐵青色的臉頓時燒成了醬幹色。

“孽障,孽障,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孽障來?”

夕顏笑著點了點頭,眉梢上挑,頗有些嘲諷之意:“對呀,怎麼生出我這樣的孽障來。”

烏黑的發絲披散了下來,微微的有些淩亂,有些擋在臉上,襯的那臉色語法的蒼白起來,那淡淡的笑容,仿若黑夜的明珠,整張臉頓時明豔了起來。

夕顏淺笑著,輕柔的像是夏日的春風一般,甚是無害,握著莫言安的手腕的五指緊了緊,沒有骨骼的聲響,莫言安的眉頭緊皺,醬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額頭上甚至有冷汗冒了出來。

夕顏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就像是碧蓮池那日在一瞬間全部盛開的蓮花一般,清雅高貴,卻又無端端的多處一股子逼人的美豔來,還帶著懾人的寒氣。

“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我也沒有你這樣唯利是圖的父親。”

夕顏冷哼了一聲,將莫言安輕輕往身前一道,用力的往後邊一推,將他狠狠的摔在地上,轉身拉著夏夜白的手走到倒在地上的莫言安跟前蹲下:“父親大人有把我當成女兒嗎?不要說我,便是大姐姐,二姐姐,你可曾站在父親的立場,為她們考慮過分毫,大姐姐已經是東宮的太子妃了,將來琉璃的國母,這樣尊崇的地位,已經是莫家極大的榮寵,父親不思感恩,一心輔佐太子,反而因為太子的身子,擔心將來有朝一日榮華不保,以二姐姐為籌碼,極力的拉攏四皇子,敢問父親大人,當初你在衡量這決定其中的利弊,可有考慮過我與大姐姐的感受?可有為大姐姐二姐姐的將來考慮,父親身為宰相,如何能不明白朝堂的局勢,太子一派與四皇子一黨勢同水火,父親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便可以讓兩個同根的女兒反目成仇嗎?你把大夫人置於何地,若是有朝一日,大姐姐真與二姐姐反目,父親大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又會站在哪一邊,還是在局勢未明朗前,爭取牆頭草,兩邊倒呢?我聽府上的下人說父親與我的娘親可是青梅竹馬,到最後卻取了現在的大夫人,若不是王家,你便是再有本事,如何能爬上現在的位置,拋棄了與自己一同長大的心愛女人,出賣自己的女兒,父親這一輩子,除了為自己,可曾為別人考慮過半分?”

前些日莫雲霞對著武媚娘抱怨過,再過不久,這怨恨莫言安之人,自會多了一個莫芸菲。

莫言安倒在地上,老臉又羞又怒。

朝堂之上,如莫言安這般為了攀上關係拋棄糟糠之妻的並不是沒有,為了富貴榮華,犧牲女兒的終生幸福聯姻的也不在少數,家裏妻妾成群,兒女成群,如何會顧慮他們的感受?有了錢,便想有權,等有了權了,又想掌握更大的權,大抵都是如此,然後陷進入網的洪流不能自拔,永無止盡,永遠都沒有真正滿足的一天。

夕顏說的這些個事,若是擺在別的大人身上,他們未必就不會如此做,不過這等幸運的事情畢竟沒有降臨在他們身上,這樣的事實,大家放在心上,不過心照不宣而已,有些事情是不能捅破的。

若是不捅破,莫言安這樣做無可厚非,甚至在有些大人看來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可若是被捅破了,哪個大人願意承認自己是此等無情無義之人,必定指責莫言安的不義之舉,當然,這其中也不乏幾個仁德之輩。

莫言安倒在地上,被夕顏捏過的手臂酸痛,這一番話,老臉丟盡了也就罷了,一下子突然把太子,四皇子都得罪了,這讓他如何吞的下這口氣。

這養尊處優了二十餘年的老骨頭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居然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才剛起來,就被夕顏身後的夏夜白用力的推倒在地上,場下的那些個大人,心裏雖然膽戰心驚,可不少人臉上卻忍不住帶上了笑容,有幾個甚至笑出了聲。

莫言安平日裏雖與朝中的不少大臣交好,但同在一朝為官,便是你做的再好,也難免會得罪人,更何況莫言安官居宰相,平日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假仁假義,不知引得多少人不快,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野心勃勃之人想取而代之,便是不能取而代之,能見著他出醜,心裏自然開心暢快。

夕顏見莫言安不甘心,還想要教訓自己,冷笑著扣住他的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莫夕顏早在大婚那日就撞牆自盡了,現在的這個女兒,早就已經不是以前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任由揉捏的莫夕顏了,不服氣是嗎?覺得難堪了是嗎?想大聲斥責我的不孝,然後說一大堆什麼孝乃天經地義,人倫之本,八德之首也,水必有源,木必有根。根深則葉茂,源遠而流長,我這樣是不顧本源,將來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是嗎?在次之前,宰相大人捫心自問,你盡到過一個父親的責任與義務了嗎?若真有天譴,還不知道那雷劈的是誰呢?我有今日,不正是拜父親大人所賜嗎?這世上哪有骨肉親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世上,哪裏有什麼永遠的朋友,隻有相互的利益才是永遠,人無非分成兩種,有利用價值的與沒有利用價值的,對於那些沒有利用價值之人自然要一腳踹開,至於那些又利用價值之人,便是紆尊降貴,也要處處巴結,最大限度利用,不過我心腸軟,明是非,可做不來那等過河拆橋之事,用完了就想要一腳踹開。”

夕顏嫌惡的扔開他的手,起身站了起來,退回到夏夜白的跟前,低頭俯視著趴在地上的莫言安:“我認為你是父親你便是父親,若是我不承認,你就什麼都不是,打我,你也配?宰相大人,你既然不想要我這個女兒,好,那我變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