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99:該原諒他嗎?(1 / 3)

夕顏坐在床上,紅玉站在她身旁盯著她,也不說話,夜裏靜悄悄的,兩人一坐一站,半點聲響也沒有。

“先把房間收拾下吧。”

夕顏坐在床上,指著即將要被紅燭點燃的紗帳,淡淡的先開了口。

“我就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紅玉瞪了夕顏一眼,轉過身子,沒好氣的說了聲。

“不是你說的嗎?前世的我是天宮開開心心的小仙子,你是被我救下的小狐狸,我對你有救命之恩,自然是你欠了我的。”

夕顏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紅玉正收拾著蠟燭,聽她這樣說,不由的走了神,手放在火上,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上的皮差點都烤焦了,紅玉慌忙抽回手,倒抽了口氣,忙放在嘴上降溫。

“怎麼了?”

夕顏聽到聲音,輕問出聲。

“沒事,蠟油滴到手上了,一點小事,我馬上就把東西收拾好,給你清理傷口,要不然水該涼了。”

夕顏點了點頭:“那你快點。”

紅玉之前雖未幹過這樣的粗活,不過動作倒是利索,幾下子就將地上的東西清理好,盡管談不上幹淨,不過也不至於像方才那般淩亂不堪。

她鬆了口氣,拍了拍手,轉身對夕顏道:“我出去把手洗幹淨,再提些熱水進來。”

夕顏沒有說話,乖巧的眨了眨眼睛,紅玉前腳離開,夕顏臉上淡淡的淺笑也沒有了,眉頭皺起,伸手將額頭上涔涔的冷汗擦幹,雖然身上的每一處傷都不致命,可每一處都在咆哮叫囂著,像是身上的皮肉被割開了放在鹽水中,生生的,鑽心的疼,身上沒有力氣,夕顏整個人靠在床榻上,伸手捂住左肩上的傷口,閉上了眼睛。

他來了,這是不是說明在這段談不上愛情,卻比愛情更加讓她動心的感情中,並不隻有她一個人悲哀的唱著獨角戲,因為關心,因為在意,所以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這裏來,但是為什麼看到她這個樣子都不進來呢?

什麼時候就來了呢?知道我這樣的傷痛是因為你的欺騙了嗎?還是你和以前的我一樣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在我麵前裝瘋賣傻,繼續做我那個被我保護著的小白?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擔心東窗事發,我離你而去,你這樣擔心過嗎?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會覺得害怕?夏夜白,如果真的有上輩子,是不是我欠了你的?

“你怎麼躺下了?”

紅玉單手提著水,一點也不顯吃力,另外一隻手拿著食盒,快步走了進來。

背靠在床上的夕顏突然睜開眼睛,看著輕鬆自如的模樣,笑道:“你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倚翠樓的紅牌,豔名遠播的四絕紅玉,像是個幹粗活的,打雜的。”

紅玉仰著頭,掃了眼靠在床上意態慵懶的夕顏一眼:“你姑奶奶不是我的大恩人嗎?老娘便是累死,那也是要把你照顧伺候好的。”

紅玉走到夕顏跟前,打開食盒,房間裏邊頓時芳香四溢,若是平時,夕顏定然是流著口水,雙眼放光,可現在她卻是意興闌珊,便是饑腸轆轆,也沒有特別想吃的欲望。

“煮了碗麵,知道你喜歡吃葷的,裏邊放了些肉還有蔥花,味道應該不錯,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吧,受了這麼重的傷,要是再餓著肚子,有你好受的。”

夕顏緊抿著唇,看著紅玉手上的煮麵,還有片片的肉塊,著實誘人的很,輕輕地搖了搖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紅玉做的東西能吃嗎?”

紅玉沒好氣的將手上的碗塞到夕顏手上:“幹嘛說這些話,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養在深閨,弱柳扶風的千金大小姐,哪來這麼好的身手,這麼硬的心腸?”

夕顏仰著頭瞧了她片刻,微抿著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紅玉不再看她,彎著腰擰了毛巾,在床榻旁坐下:“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一時半會想不明白,有句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些年我在倚翠樓早就把這些事都看明白了,那些人就是群披著羊皮的狼,滿嘴的大仁大義,其實就是完完全全的偽君子,那些個皇宮大臣尚且如此,更不要提皇宮了?”

不似倚翠樓的千嬌百媚,紅玉語重心長,慢慢的開導。

夕顏知道紅玉說的沒錯,這些大道理她自然都是知道的,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可真要是遇上了,卻又是另外一碼子事了,她心裏存著疙瘩,如果那麼輕易就能解開,那還是疙瘩嗎?能存在這麼久嗎?

她何嚐不知道那些個人虛偽的嘴臉,偏生她心裏真的是恨透了欺騙,如果不是因為欺騙,何至於落得今日這番天地,她也可以有一個美好而又快樂的童年,快快樂樂的成長,而不是每日在死亡線上苦苦掙紮,隻有殺人與被殺兩種選擇,這種痛,比背叛更加的撕心裂肺。

紅玉見她的樣子掙紮,知道她這是聽進去了,她如何能不明白那些道理,不過是當局者迷而已,關心則亂。

“那個地方是皇宮,皇宮是什麼地方,在老百姓看來,那個地方金碧輝煌的,就是人間的天堂,住在裏邊的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出門前呼後擁,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世上最好的,他們一個個擠破了腦袋,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去,但是顏顏,便是沒有親身經曆,你也該知道,那個地方,和妓院,賭坊沒什麼兩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夕顏點了點頭,將麵條裏邊的肉全部挑了出來,又喝了幾口湯,拇指和食指的關卡處,傷口裂開,被她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可她手上拿著筷子,卻像是個沒事人的一樣。

紅玉邊說邊站了起來,彎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夕顏黏著傷口的衣裳剪了開來,卻並未直接提夏夜白:“當朝景帝倒是個風流種,後宮佳麗三千,不管是朝廷大臣還是尋常百姓家的,若是看上了別人,就非要選進皇宮,若說好色,後宮的那些個娘娘哪裏真的就十分好看的,市井之上流言飛起都說景帝選的那些個女人像麗妃,可你瞧瞧聖寵不衰的蘭妃,她哪裏就和麗妃長的像的,尤其是那性子,更是南轅北轍的。”

夕顏點了點頭,她沒見過後宮的那些娘娘,這些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回事。

“景帝在位都快二十年了,朝堂之上太子殿下與四皇子兩黨相爭,你可曾瞧見過大的動蕩,他也算是個有才幹的,如何會不知道要防著匈奴,我們這些小來百姓未習得帝王之術,哪裏能知道那些東西?我倒是聽說——”

紅玉湊到夕顏耳邊:“當今太子並非天生體弱,而是不知道喝了什麼東西,差點就死了,後來倒是活過來了,不過就是變成了現在這病怏怏的模樣。”

夕顏仰著頭,將幾乎什麼都不剩的碗筷遞到紅玉跟前,伸手擦了擦嘴巴,顯然是對這事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她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夏明旭的事情她一向是不關注的。

“七皇子也就是你家王爺。”

紅玉盯著夕顏,突然頓住不說話。

夕顏聽他提起夏夜白,不由得仰著頭,一雙眼睛殷殷的看著她。

紅玉笑了笑,將碗端放到一旁:“看吧看吧,一提到夏夜白你就感興趣了,我還以為你心裏生著氣,今後都不會管他的事情了。”

夕顏見紅玉這樣說,冷哼了一聲,右肩靠在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你家王爺的臉也不是天生就毀了的,更不是傻子。”

紅玉盯著靠在床榻上的夕顏,說話隻說一半。

夕顏的睫毛微微的顫了顫,這件事情她知道一點,大婚當日有人在外邊議論,好像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場大火,宰相府與太子殿下一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太子中毒的事情,雖然她不明各種的緣由,但還是知道的,聽說隻是小孩發燒,原本吃了藥以後就好的休息幾天就會好的,可殿下服了藥以後,病情反而加重了,後來聽說是中了毒,當時這件事鬧得挺大,太醫院的好幾個太醫都被問斬了。

至於夏夜白,她當然知道他的臉不是天生就毀的,他的臉根本就一直沒毀,可為什麼一直要戴著麵具呢?她當時怎麼那麼笨呢?哪個傻子自己沒毀容會說自己毀容,然後戴著麵具的,傻子?他根本就是裝瘋賣傻,說什麼看了他的臉就會變成啞巴,一切都是糊弄人的。

以前的他日日遭受淩辱,定然是有人想要取下他臉上的麵具的,外界傳言他貌醜無比,和她看到的根本完全不一樣,她怎麼當時沒想到呢,外麵根本就沒人瞧見過他的真麵目,他的身手肯定是極好的,難怪大婚那日他能夠躲開自己的突襲,現在想來,一切都不是沒有緣由的。

“十年前,我們都還小,那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好些個年歲比我們大的就會了了解,那年琉璃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倚翠樓人多嘴雜,消息最是靈通,這些我都是聽別人說的,應該錯不了。”

紅玉坐在夕顏的跟前,轉移著她的注意力,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清理著她身上的傷口,雪白的肌膚上,一個個大大的五指印記,那麼大的掌心,應當不是琉璃的男子所謂,倒像是匈奴的那些俘虜,肩上的傷口已經完全裂開了,不停的流著鮮血,隱隱可以瞧見森森的白骨被鮮血染紅,紅玉皺著眉頭,自是萬分心疼。

“第一件,就是剛過完十歲生日的太子殿下突然發了高燒,高燒沒好,突然中毒,雖然最後撿回了一條命來,不過卻變成了現在這病怏怏的模樣,第二件事,就是皇宮的一處偏院著了火,第二日七皇子離奇毀容,變成了現在這癡傻瘋癲的模樣,你卻不知,以前皇上最寵愛的兒子是七王子,而並非現在的夏天辰,至於這第三件事,說來也怪,自那場大火之後,皇上半月未曾早朝,最受寵的七皇子突然被封為恭王爺,遣送出皇宮,住在了現在的恭王府,你說說,那年是不是發生了很多大事。”

夕顏緊抿著唇,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現在全身上下都還在疼著,隻要一想,就頭疼的厲害。

紅玉放下毛巾,伸手替夕顏輕輕的揉著兩邊的太陽穴:“想著頭疼,就別想了。”

紅玉輕歎道:“皇上雖然是皇宮裏邊最大的,卻不是什麼事都做的了主的,後宮之中,隻要有女人,就永遠都會有戰爭,景帝若真的憐香惜玉,就不會實實在在的有了後宮佳麗三千,那些個宮女太監,他們哪個不是命如草芥,便是那些個皇子,若是不受寵,又何來主子的傲貴?就是宮裏那些資曆老的太監宮女都是可以騎在頭上的,那些跟高高在上的主子,想弄死誰就可以弄死誰,到最後卻逍遙法外,出了事自然有人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