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六章、算了(1 / 2)

宋安瀾做了好多夢,都是些零散的片段,她一追過去,就碎了。

她夢到她在自己的房間裏,房外程旭和安然在吵架,她和紅磚牆上的綠藤一樣安靜。日子很糟糕,但是她腦子裏不用想任何東西,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死別,沒有生離,沒有比糟糕過往更糟糕的以後。

她夢到紅磚牆的上方不再隻是那一塊綠蔭,綠色枝丫的旁邊趴著一顆腦袋,朝她輕輕淺淺地笑,跟她說他是新來的轉學生。

她夢到她在桌前寫化學試卷,他趴在牆頭念安徒生的童話,最後擅自在結尾添上一句,從此,宋知就是程安瀾的男朋友啦。淺金色的陽光灑滿他毛茸茸的發頂和她棕色的木桌,他們像在金黃的果酒裏浸泡,歡脫的心跳在酒液裏砸出一個又一個晶瑩剔透的泡泡。

她夢到他們的臉被紅磚牆映紅了。

她夢到他突然就走了,沒跟她打招呼,也沒說再見。她青澀的愛戀結成了酸苦的果,叫不告而別,了無音訊。

她夢到剛來宋家的那一天,宋宇背後那個通紅著雙眼的少年,她嚇得後退,命運的惡意一覽無餘。

她夢到她哭,哭著說,宋知,我來愛你。

宋知隻是冷笑。

她還在哭,哭得渾身顫抖。一雙手安撫地拍著她,輕輕哼著兒歌。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因為從來沒有人給她唱過兒歌。

她好像沒有辦法同時做兩件事,努力困惑著就沒有辦法哭泣,漸漸地,她不再做夢了。

華銘中學的醫務室設計的是一個正廳兩個隔間,正廳是醫生開藥看病用的,隔間裏各設置了兩張床給病患休息用。醫務室裏隻是一些基礎設備,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學校西邊三公裏就是醫院。

宋安瀾醒的時候四周隻有空調運作的轟鳴聲,她睜著眼懵了一會兒,周身的疼痛才將她從支離破碎的夢境中拉回來。

她一隻手支著手坐起來,另一隻手擦掉臉上黏糊糊的淚水,才注意到床頭放了個紙袋,紙袋上貼了個熒光黃的便利貼,龍飛鳳舞地寫著“新的”。

她打開一看,裏麵放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一條褲子和一件外套。都是新的,吊牌已經拆掉了,扔在袋子底下。

“……會做個好夢,我保證。”

她想起裴少安安慰的輕語。

夢的前半程也還算和美,若是他問起,她就四舍五入一下,說自己做了個好夢吧。

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宋安瀾換好衣服,把換下來的校服疊好塞進去,乖乖收拾好床鋪擰開了門,誰知道一開門就正對上邵秋婭無奈微笑著的臉。

中間還隔著一個抱著她書包坐在綠色靠椅上的裴少安,門神似的堵在門口。

裴少安聽見聲響,側過身來一隻手搭在椅背上端,頭枕在手臂上上下掃了她幾眼,說:“尺碼還行。”

宋安瀾還未來得及回應,胡伊嘉就從一旁跳出來喊道:“安瀾!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宋安瀾看一眼醫務室的鍾,正是午休時間,她看著安靜不語的邵秋婭道,“學姐,有事麼?”

“擔心你的情況就過來看看,”邵秋婭含笑回道,“沒想到在門口被這位同學攔住了,看你身邊有人照看我就放心了。你沒事就好,梁瑤她們幾個已經被警察帶走了,可能要你奔波一趟做個筆錄。”她安撫地說,“你別害怕,隻是走個流程,我們幾個都做過了。傷情鑒定也送過去了。”

宋安瀾一邊臉還腫著,嘴角也破了,扯一扯就疼,惜字如金地道謝:“謝謝學姐。”

裴少安站起來將椅子拉到一邊,他身高腿長,一下就遮住了宋安瀾整個視線。他晃晃手裏的書包:“東西都在這裏,先去醫院檢查。”

“不用了,我沒事。今天真的謝謝你,”宋安瀾從他手中拿過書包,裴少安和門離得太近,間隙很窄,她抱著書包低頭說,“借過。”

她等了一會,裴少安不動。她隻好從旁邊側身擠過去,他和門靠得太近,間隙很窄,她小心翼翼地貼著門框蹭,生怕碰到他,誰知道裴少安突然側了側身,把她的出路堵死了。

宋安瀾的下頜迅速繃直,僵硬地戒備著這跨越了安全距離的接近。

在這人為營造的逼狹空間裏,裴少安垂眸靜靜凝視她,彎腰靠近她耳畔,輕聲說:“外套穿上。”

她下意識地低頭,濕透了的內衣在單薄的短袖上勾勒出影約的痕跡,因為是黑色,浸水和沒碰水的地方區分不大,但是形狀很分明。她倏地把書包抱在胸前,耳根紅透了,抬眼水靈靈地瞪他。

裴少安疏懶地直起身,欣賞著自己在她眼睛裏翻攪出的難以平靜的小小漩渦,噙著笑風度翩翩地不謝自答:“不用謝。”

宋安瀾繃著臉風一樣地跑走,還卷走了胡伊嘉。

胡伊嘉一臉懵逼地被拉著跑,還沒忘記大聲朝邵秋婭喊“學姐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