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會一直幫你,”無論是一千遍還是一萬遍,宋安瀾都會是這個回答,“哥,我曾經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宋知。你就當疼疼我,好不好?放過……”
“噓……”宋知捂住她的嘴,溫和而不容置喙地打斷她,“你沒想好。”
宋安瀾感到無力,對宋知油鹽不進的無力。
宋知:“話劇社就等你表演結束拍集體照,你忘了?”
宋安瀾:“……”
真忘了。
宋知:“跟我回去?”
宋安瀾點點頭。
宋知鬆開手,笑著說了一句:“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廁所不在這邊。跑這麼著急還跑錯了路。你說你笨不笨?”
宋安瀾飄開目光胡亂應一聲,跟著宋知走了出去,心裏想著一會兒拿到手機再給裴少安發個消息。
離開前,她心髒沒由來一悸,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長廊盡頭的陰暗空間裏垂簾輕蕩,雜物髒亂,寂靜無聲。
他真的沒有來……吧?
宋知停步,問她在看什麼。
宋安瀾收回目光,答著沒什麼,匆匆離開。
宋安瀾跟話劇社眾人拍完合照,就立馬找來了手機,她做好了解釋一通的準備,以為自己會迎來裴少安的譴責和疑問,然而裴少安壓根沒給她發消息。
她點開對話框的手頓了頓,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裴少安其實沒說讓她去西南角?
斟酌了一會兒,她一咬牙,問他:【我舞蹈表演上台前你是不是叫我去西南角等你呀?我沒聽清qaq】
……後麵的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賣萌,萬一裴少安真的約了她,結果她不僅放了他鴿子,還連約定說什麼都沒聽清,這會兒給他發這個看起來多少有點兒嬉皮笑臉。他會不高興的吧?
猶豫著她還是刪了後半句話,發送了出去。
手機嗡嗡震動兩下。
靜謐的黑暗中,震動聲格外清晰。裴少安拿起手機,慘白的光打在他麵無表情的麵龐上,高挺的眉峰和鼻梁在臉上投下幽深起伏的暗影。
他黑沉沉的瞳孔裏浮現出一點譏誚,像新雪折射的晨光,薄涼而鋒利。拿著玫瑰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玫瑰的包裝在他手裏捏得變了形,一根沒清幹淨的玫瑰刺刺破玻璃紙,在他指腹紮出一個不深不淺的小孔,汩汩流出一行纖細的鮮紅血線,順著他冷白的肌膚流淌,停積在他腕骨突出處那個小小的窩裏。
裴少安仿若沒有知覺,瞳孔動也不動,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這條簡短的訊息。他緩緩咬一口玫瑰花瓣,舌尖一卷,卷入口中研磨咀嚼。
鮮嫩芬芳的花汁在他齒縫間迸開,玫瑰的香氣馥鬱纏綿。
——“不是玩不起,隻是我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
“沒有。”
——“我騙了你,我有男朋友,隻是不能說。”
——“我不想沒有他。”
——“我不想你對我好。”
——“裴少安,你別追我吧,也別對我好,我不會喜歡你。……你太像他。”
──“刺激的。”“她喜歡刺激的。”
——“我前男友,老纏著我。”
——“……宋知跟你說什麼你都別信,先來問問我本人……”
——“我們關係不好……挺複雜的。”
他摁滅了手機。
記憶的片段走馬觀花般在他腦海中掠過,這些零碎的線索終於被一條荒誕又合理的線串在了一起。
注視過強光後的眼睛在麵對黑暗時靈敏度會下降得更低,周圍的黑暗原本其實並沒有那麼濃稠,微弱的光芒足以讓裴少安透過沒能完全銜接好的紙箱縫隙,窺見宋知落在宋安瀾眉心的輕柔的吻。
……所謂兄妹。
裴少安曲著一條腿,拿著手機的手搭在膝蓋上,腕骨和手機背麵的金屬殼一樣棱角分明,光澤內斂。他垂著首,額前黑發的發梢搭在突出的腕骨上,彎起一道柔軟的弧。
良久,他站起身,走出了禮堂西南處逼仄幽暗的角落。
手機終於傳來了提示音。宋安瀾抿唇,慌忙點開微信。
裴少安:【你聽錯了。】
宋安瀾重重鬆下一口氣,心裏的疑慮被這短短的四個字打散。
西南角落裏,玫瑰簌簌落在地麵,被人漫不經心踏過的一腳碾成了猩紅的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