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她是在叫自己?
程言興知道堂哥的學生和自己一屆,該是比自己小個半歲,就算真比自己大,他也沒見過這樣喚人的。不說稱呼合不合適,語氣倒更像是喚小貓小狗。
再配上她玩味的神色,程言興懷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且得罪她而不自知。不過他沒心思細想。
“你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程岑說,抱歉。”程言興上次見到程岑還是除夕年夜飯,再次見麵他還是一樣……意氣風發,“哥……”
還挺禮貌,周湘撩了撩遮住視線的碎發,忍不住輕笑出聲,這還是她在這個晦氣的情人節第一次笑,因為小間諜的弟弟。
可能周岐人除了那幾個臭錢外也還有點用處?
“你們聊吧,拜拜。”
周湘躺回到床上,她總覺得頭頂水晶燈的閃爍很像夜晚的長江江麵,輕浮皎潔,若有若無的神秘。閃著閃著,那張紙上的字又閃現在她眼前:臨床孕周六周+。
在天馬行空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的熏陶下,周湘看見孕檢單最先想到的是家產問題。她不知道周岐人有沒有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也不知道李奚岩有沒有趕走她的想法。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好歹還是自己的姨媽,再說周家那幾個錢也不值得她冒這麼大的風險。四十歲,絕對算是高齡產婦。
所以說不定那個在李奚岩肚子裏的是他們的愛情結晶?
“還想瞞著前任愛情結晶。”周湘搖搖頭,“也說不定是故意想讓我看見的。”
反正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大不了趁那個崽子還沒成年,早早把周家敗完。
李奚岩還知道疼惜自己的身體,孕檢去的是協和醫院,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協和醫院是武漢最好的醫院之一,門診部總是人來人往,空氣裏永遠充斥著酒精和消毒液的氣味。是武漢人最信賴的地方,也是病人和死亡之間最後一道關卡,數不清有多少武漢人在這兒出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兒死去。
有的人算“幸運”,還能留著一口氣見了親友交代了後事再撒手,有的人沒這份“福氣”,還沒來得及和最親的人說最後一句話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程岑的父親是後一種。
“我爸在陪伯母辦手續。”程言興和常年在外地的伯父不算親近,但他從小就被父親教著什麼叫連枝帶葉,即便他也從小就被迫和程岑相比,從小就被程岑處處勝過一分。“你要是想哭……”
“我沒事。”
程岑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許久,他能讓哀傷隱沒在眼眸的平靜下,沒能隱住他的哽咽。“程家的男人從不掉眼淚,不能讓他覺得我丟他的人吧。”
從當年瞞著所有人申請去西部駐守,到今日見義勇為送命丟下妻兒,他的作風一點也沒變。就算是母親拿離婚要挾,他也堅持說什麼“要去到最需要自己的地方去”。
都是軍人,怎麼程言興的父親就知道要陪妻兒?程岑無奈的輕笑了聲,輕到隻有他自己能聽見,又站起身用力拍了拍程言興的肩,“你也是。”
程言興不明白自己這個堂哥為什麼總是那麼緊張,嚴肅,一點錯都不許有。他不過大自己一歲而已,況且伯父雖然常年在外地,但時不時會給家裏人寄來禮物,和自己那個動輒黑臉,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爹相比可以說得上是慈父。
可能程家的男人,都有些奇怪的別扭。
“嗯。”程言興點點頭,想抱抱眼前人又想起他不愛和人親近,“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和我爸說,要麼和我說也可以。以後你和伯母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