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的眉目間,不知是什麼樣複雜而恍惚的神色,定定看著自己的女兒,緩緩點頭:“好!說得好!——我真是教出了個好女兒!”
話語未落,劍光如同遊龍般從羽衣中騰起,直取台階上的兩人!
“淩歌!”蕭翎大驚,然而傷重垂危,從地上撿起長劍已經來不及,他身子一側,便要擋在淩歌身前——然而,卻未想淩歌早料到了他會如此,左手同時便將受傷的人推開,右袖一拂,展袖卷起地上跌落的誅神劍,斜斜反削過去。
母女兩人在瞬間使出的、居然同樣都是那一招“霜月葬天”!
“師傅!”“師妹!”秦清臉色劇變,看得呆了,她搶身過去扶住了雪域華佗,看著庭前動手的兩人,一時之間竟然震得說不出話來。
一樣的出劍,一樣的走勢,迅速而靈動的,兩柄劍在空中流轉出清光萬千,淩厲準確的刺向對方。
然而,終究是師傅、而且又是先發製人,冷月的劍更加空靈的不帶一絲煙火氣,迅疾的破空刺到,在女兒的劍沒有達到前,刺破了她眉心的肌膚,然後江海凝波般停了下來。劍氣從淩歌眉間投入,她隻感覺手足一軟,劍勢便是無力的一偏——隻劃破了娘親左肩的雲袍。
“叮——”一聲,誅神劍跌落在了地麵上。
“淩歌!”蕭翎勉力從地上抓起了劍,然而因為失血,感覺誅神劍拿在手裏幾有千斤之重。他看著命懸一線的年輕女子,臉色蒼白卻不敢稍動。
“師傅!”秦清驀然不顧一切的奔過來,“你不能殺小師妹!不能殺!”
冷月卻仿佛沒有聽到女弟子的厲聲大呼,胸口急劇地起伏,她有些冷冷地蹙了蹙眉,眼角的寒氣愈發清冽——她手中的望月劍準確無誤地刺破了女兒的眉心,血花一縷縷沿著白衣女子秀挺的鼻梁流了下來。淩歌閉上了眼睛,然而閉眼前卻忍不住看了旁邊的蕭翎一眼。
——真的是命麼?今晚,如果不是被她誤傷,蕭大哥和她,又怎麼會無法離開?
不知為何,冷月沒有立刻痛下殺手,她定定看著在劍下卻神色絲毫不變的女兒,許久,忽然緩緩地、一字一字的問:“淩歌,你後悔麼?”
“女兒至死不悔!”淩歌麵色沉靜,字字鏗鏘地回答,渾然不以生死為意,“娘,你殺了我?放蕭大哥走,讓他走!”身體微微抽搐著,她用依然用微笑自若的表情,凝視著自己的母親。
“住口!”陡然間,冷月氣得渾身顫抖,厲聲喝止,忽然長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夜沉沉星月暗淡的天,大笑,“好,好,好個至死不悔!很好,很好!——”
陡然間,她翻轉手腕。
“師傅!”秦清再度驚呼,拚命似的奔上去想擋在小師妹麵前,然而眼見得已經是來不及。刹那間,旁邊的負傷男子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搶起身去一把攬過了淩歌的肩頭,將她護在懷裏。
宮階上的冷月微微一怔,忽然閉下了眼睛。
“師傅!不要啊!——”秦清連滾帶爬的撲過去,伸出雙臂,緊緊護住那兩人。看著劍光再度騰空,她臉色蒼白,撕心裂肺的大喊起來:“師傅,你還要做這般滅絕人性的事情麼?她是你的女兒,你於心何忍?”
“秦清,你給我讓開……”冷月的嘴角微微帶了一絲冷漠的恨意,厲聲嗬斥,“再不讓開,為師連你一塊殺!”
劍風淩厲的襲來,在刹那間秦清眸中閃過絕望的神色,閉上眼睛等死。
“叮——!”仿佛金鐵交擊,刺耳的聲音從劍身上響起,冷月手中的長劍猛然一震,劍勢偏了出去——“誰?!”驚怒交集間,巫月神宮的宮主瞬地抬頭看向宮門的方向。
得了那一刹的空檔,秦清顧不得別的,立刻撲上去死死抱住了師傅的腿,生怕她再度出劍,一邊回頭對著雪域華佗急喊:“蕭大哥,快帶小師妹走!”
然而,蕭翎和淩歌看著宮門方向,卻一動也不動。秦清心下大急,順著所有人的目光看過去——暗夜裏,居然有一行火把烈烈的燃燒過來,沿著南天門的玉石台階蜿蜒奔近,聲勢驚人。
隊伍走得很快,幾乎是一路奔來,先頭已經到了宮門附近。一頂軟轎正輕輕放下地來,轎簾掀起,一個人欠身步出軟轎。那一道淩厲的指風,便是從中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