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和天上的星宿一一對應。一生一世隻能運行在預定的軌道裏,永遠也無法擺脫宿命的糾纏。隻有在你死亡的那一刻,那顆屬於你的星辰才會自然地滑出軌道,然後無聲地隕落,消亡。
淡淡地笑了笑,眼神有些落寞,沐易航抬起手指,似是拂了拂臉頰上被夜風吹亂的額發。
“今天是魔教弟子聚眾拜月的日子!”他的聲音很冷很輕,話音落的時候,他放下了手。
身旁的紫衣女子卻仿佛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她沉默地站著,看著明亮的月光自雲中灑下,靜靜的在少主的白衣上流動,映得他眉宇間華光溢轉。
“紫衣……你說,命運真的是不可違背的麼?”在她眼神失焦的片刻,白衣公子忽然側過身,對著她笑了笑,那樣恬淡而寒淺的眼神中隱約有一絲孤寂的味道在靜靜地流淌。
紫衣沒有回答,宿命的有無,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直不確定的東西。
“我隻相信力量!”下一刻,沐易航淡漠地挑起濃眉,他的聲音沉靜而溫和,一字一字緩緩道來,居然有種深入人心的力量。
紫衣女子驀地抬起眼來,望著他,“我也不信命,這次日月魔教一戰,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她滄亂地說,語氣中夾雜著隱忍的固執和倔強。
沐易航怔了一下,似乎沉靜的心底也因紫衣女子過激的語氣而產生了波動,許久之後,他緩緩伸出了一隻手,輕柔地道:“紫衣!你……”
他站在水銀般皎潔透明的月霧下,微微笑著,對紫衣女子伸出手來:“紫衣……這十年,你可曾感覺到委屈?受苦了也不會哭,你一向都是太過於要強了啊。”
如若這樣的話出自於別人的口中,烈焰堂的堂主隻會冷笑。但是聽到眼前男子這樣微笑的話語,雖然極力壓抑著自己,淚水還是很快盈滿了她的眼眶。
月光下,那個白衣公子向她伸出手來。
刹那間,十年的時光忽然消失不見,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仙人居的竹林旁,那個叫沐易航的青年溫和的微笑著,伸手想扶起那個跪在白石墩子旁的小女孩。
夜風裏忽然到處都是鮮花綻放的味道,在月光下緩緩吹到臉上來。淚水模糊的眼睛中,紫衣女子看到的是那個溫柔,笑似春風的男子——那個唯一讓她安心、讓她信任的人,隔了十年的歲月,依然如同昨日、微笑著對她伸出手來。
“師兄……”遲疑了一下,這個遙遠的稱呼還是從紫衣的嘴角滑落,她的手指緩緩從蛇皮劍鞘上鬆開,握住對方的手,生怕稍微一放鬆,這十年的歲月,就會幻象般從指間流走。
沐易航看著她,看著長大後的小師妹,深色的眼睛裏忽然閃著婉約的水霧。他的手緊握著她的,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
月華似水,靜靜地籠罩在石拱橋上。
河麵上波光粼粼,如玻璃紙般迷人耀眼。
兩個人的雙手都是冰冷如同玉石,不知是因為寒意,還是內心激烈的感情,都在微微的顫抖。
然而這時。
突如其來的。
滿天的銀色月光卻四下散去,如同遠去的海潮一般急速地退到了烏雲的遮蔽下,轉眼之間,雷鳴滾滾,一道纖長的白色閃電撕破夜空,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撒了下來。
沒有任何征兆,毫無預警的就下起了大雨。
大街上賞月的行人驚呼聲一片,紛紛跑了起來。
神色豁然劇變,沐易航閃電般鬆開了紫衣女子的手,仰起頭,望著雨空,他原地轉了一圈。臉上一掃片刻前的柔和沉靜,迷離鮮亮的眼中帶著微微的惆悵和糾結,讓下巴的線條顯得剛硬決斷了很多。
掌心瞬間空落落的,紫衣女子看到白衣少主眼中出現了壓倒一切,洞徹一切的幻滅和冷漠。
“少主!”不遠處隨行的侍衛,疾步跑了過來,手中多了一把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印花油傘。沐易航淡淡地看了那位屬下一眼,卻並沒有去接他手上的雨傘,徑自走開了。
“少主?!”紫衣急追兩步,在他的身後輕喚。
沐易航沒有回頭,一襲白衣顯得分外單薄,融入了瓢潑孤寂的大雨中。
小蝶!小蝶!
冰涼的雨絲帶來往日無數的回憶,洪流般充斥的他的心,然而,想起這個名字,沐易航的心驀然一陣痙攣的抽痛。
雨夜的天空中,那些散開的雲忽然被無形的力量卷動、狂亂的漫天飛騰,滾滾的雲層聚集起來,瞬間就遮住了當空的明月。
此時,那個魔教的日月聖女,正通過一麵幽魔鏡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