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烏泱泱的鐵騎大軍朝天音山鏗鏘邁近。
身著鎧甲戰衣的將士們手持勁弩,隊列整齊劃一。
行走在隊伍最前方的除了王座,幾位隨行的將軍,還有禦史段清風,他此時也是鎧甲上身,頭盔罩麵,隻有那雙憂慮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絲無奈的感慨之意。
當朝天子慶明執意要禦駕親征,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麵麵紅色的鑲金戰旗在晚風中獵獵飛舞。
一聲聲戰馬的鐵蹄嘶鳴踏碎了黃昏的寂靜。
氣勢恢宏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往前行進。
段清風手握韁繩,策馬行走在王座一側,頭盔下的表情越發凝重不安。
在這時候,正前方,廣袤的荒原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鬼魅的黑影,竟像是憑空出現的,令人瞠目結舌。
“律兮兮——”段清風勒緩了馬速,掉過頭去望著身側的王座。
王座上之人氣息孤冷,一言不發,似乎並沒有讓隊伍停下來的意思。
段清風又看向正前方的黑影,刹那間,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黑色的身影已逼近了數十米,近得他幾乎能看清他的長相了。
孤身一人,來挑戰這當朝天子的千軍萬馬嗎?
段清風簡直難以置信。
驀地,身側的王座之上忽然傳來一聲冷哼,似是不屑,又似是在嘲諷。
在那道黑影幻移著,看似越來越近。
王座上的皇帝忽然揮起一隻手來,下了命令:“放箭——!”
行進的隊伍驟停,千萬把冰冷的弓弦崩到極致,千萬支細長的冷箭對準了不遠處的黑衣男子。
轉瞬間,黑壓壓的箭雨呼嘯著射向前方。
段清風閉下眼睛,不忍再看。
然而,隨著身後戰士們的驚呼,他又睜開了眼睛。
那些數都數不清的黑色長箭根本傷不到那人,他隻是一步一步的朝這邊走了過來,漫天的箭雨在靠近他的瞬間,就被無形的力量化為灰燼,消散於虛空中。
王座上的慶明微微冷笑,忽然蟄伏下來,不再發動攻擊了。
他在等待對方走過來。
夜冥的臉色異常慘白,腳下的步子也輕若浮雲,卻定定地,目無表情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終於,他一人之軀停在了千軍萬馬的陣前。
戰車上的慶明低了低頭,仔細地打量著他。
“孤是該稱呼你一聲哥哥呢,還是稱呼你為弟弟呢?昭明!”當朝天子的聲音平淡得沒有抑揚頓挫,沒有情緒起伏,仿佛聲音的主人,早已注定與塵世任何情感無緣。這個聲音,簡直平淡得不像一個有血有肉之人該有的聲音。
夜冥不說話,驀地抬起一隻手,當空一劃。淩厲的氣勁沒有攻擊向皇帝,而是落在了他的身後,刹那間,遼闊的平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驚人的黑色裂口,裂隙轟轟隆隆著,向四周的土地蔓延炸裂,腳下的土地忽然徹底窪陷了,巨大的缺口中,無數的戰馬,無數的戰士跌落其中,慘叫連連。
然,當朝天子慶明麵對著這樣的劇變,也隻是微微挑了下眉。
“你的母親舞陽公主天負神力,卻自甘墮落,最終隻能在紅塵中消亡,父皇當年抽幹了護城河裏的水,要找到你們母子的遺骸,終是徒勞,孤就料到你們必定沒有死。”
夜冥依舊不說話,慢慢抬起一隻手,又是當空一劃。
無數的戰馬慘叫著又在皇帝身後消失了。段清風撥轉馬頭,扭頭大望,神色一片駭然。
然而,昭和大帝卻還是一派氣定神閑:“昭明,這麼多年了,你躲在這天音山上,過得可還有趣?孤可是無聊得很呐!”
夜冥又是一揮手。
荒原上剩餘的戰馬和戰車頓時人仰馬翻。
皇帝身子前傾,饒有興趣的欣賞著他高超的法術,帶笑的眼眸裏一絲懼怕的意味都沒有。
段清風卻害怕極了,不斷地提醒他:“陛下,陛下請小心些,那人危險。”
直到,直到夜冥在彈指一揮間,將他周身的所有人馬清掃幹淨,隻剩下他一人一車時,慶明的神情才變得認真起來。
“你這麼做,是想告訴孤,你想要殺孤易如反掌,你想要孤的江山也是易如反掌,對嗎?”眯起了眼簾,他冷峭地詰問,想要打破對方死人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