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果兒定睛一瞧,也替爾嵐高興。“小姐為這帕子勾絲難過了好幾天,能找到一樣顏色的絲線真是太好了!”
“是啊,能找到真是太好了。”爾嵐小心翼翼地將絲線和帕子藏回懷裏。
為了找同色同質的絲線,爾嵐今日跑了四五條街,才終於找到,甚至還差一點弄掉了這方帕子。
爾嵐有些心有餘悸,又不禁想起了那個為她攔住手帕的男子。她抿了抿唇,趕走了這些胡思亂想,低頭握緊了手中的絲帕。
這帕子是她的親生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手把手教她縫的。當時自己剛學女紅,針腳稚嫩,縫得歪七扭八,可娘親卻不在意,一麵握著自己的小手一點點教,一麵樂嗬嗬道:“爾嵐真是長大了,都能自己繡花了呢。”
爾嵐對娘親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是她還記得那時從娘親身上傳來的淡淡茉莉花香。
還有在燥熱的夏夜,窗外蟬鳴不斷,自己想看牛郎織女相會,娘親就拿著扇子替自己趕蚊蟲,到最後,自己睡著了也沒見著牛郎織女,還哭了好一陣。娘親那時候就輕輕摟著自己道:“爾嵐羨慕什麼牛郎織女呢?我們爾嵐,自然能找到比牛郎更好的夫君。”
爾嵐的眼眶有點紅了。娘是這個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了。這件手帕可是自己身上最後一件與娘親相關的東西了,絕對不能有所閃失。
爾嵐拉著果兒回房,才到門口,卻見一個黃衣姑娘不知從哪裏搬了一個紅木椅坐著,悠閑地吃著葡萄,訓斥著眼前跪了一地的留守丫鬟們。
“爾琦,你找我?”爾嵐語氣平常道,用眼神示意果兒,讓她把人帶走。
“你到哪裏去了?”
爾琦微微起身,上下打量爾嵐一圈,見她裙角上沾了塵土,便篤定她是去過外頭了,語氣裏帶上了諷刺:“堂堂國公府的嫡出小姐,不在屋裏繡花,天天去外麵野,成何體統?”
“書中有雲,女子當以清閑貞靜為佳。堂堂國公府嫡出小姐,對著長姐的婢女大呼小叫,不修婦德,無視長幼,又是何體統?”爾嵐毫不相讓,“讓開,你擋著我的道了。”
“你!”爾琦氣得兩眼通紅。
爾琦原是她庶妹,小時候也不難相處。後來爾嵐的親娘,也就是韓國公夫人死了,章衡就扶了側室尤氏為正。
爾琦搖身一變成了正出嫡女,就開始處處為難爾嵐。
“你等等。”爾琦伸手一攔,不讓她進。
“你要如何?”爾嵐的耐心都快被她磨光了。她本想盡力降低在家裏的存在感,奈何爾琦三天兩頭要來尋她晦氣,又不能真撕破臉,真是麻煩得很。
“你的繡工好,替我縫個荷包。”爾琦趾高氣昂道。
“不能。”提到此事,爾嵐臉色微變,輕輕推開爾琦就要往裏走。
年前,章尤氏以儉省之名,將府裏的下人裁去一半。
開始章衡還不許,後來不知怎的又同意了。章衡、章尤氏和爾琦那兒的下人一個不少,倒是把她還有其他庶出弟妹的下人裁撤了許多。
下人少就少了,爾嵐自小便愛自己動手,可章尤氏竟然把府中許多縫補的活兒也扔給她。
爾琦手上拿的帕子,便是她繡的。
嫡母有命,爾嵐也不好和她抗爭,隻好刻意壓慢了工期,一條手帕一月才能繡完,還盡力繡得不用心些。
隻是爾嵐的繡工畢竟是娘親手把手教的,就算不用心,也是比繡娘們高出許多。
爾嵐微微眯了眯眼。
要不是有爾琦她娘的榜樣,爾琦也不敢上門叫她繡荷包。
“你們倆在做什麼?”兩姐妹僵持之際,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韓國公章衡大步走來。
他在一兩丈外站定,掃過擠在門口的兩人,最後把目光停在大女兒爾嵐身上,眉頭皺起:“你是不是又欺負你妹妹了?”
“爹爹!”
不等爾嵐反駁,爾琦便嬌聲喊道,跑去章衡身邊,挽住他胳膊道:“我想著下月太後賜宴,太子殿下也會去。姐姐繡工那麼好,繡的鳥獸蟲草栩栩如生,便想讓她替我繡一個,到時贈與殿下。可是她不肯,還凶我。”
爾琦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爾嵐不禁歎了一口氣,這般會逢場作戲,見風使舵,若真是讓她得逞嫁給了太子,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不過好在,太子應該是看不上韓國公嫡女的。
見到愛女如此,章衡眉頭緊縮起來:“爾嵐,你妹妹要你就給她繡一個又如何?你們可是親姐妹,一個荷包而已,何必計較。”
“爹,你知道……”爾嵐試圖開口辯解,卻被爾琦打斷了。
“爹爹,算了吧。長姐時常出府,必定是有要事忙碌,不能讓一個小小荷包耽誤了正事。”爾琦又一次搶先道。
章衡聽到這話,更是氣了。
“怎麼,你時常不在府裏?”他韓國公雖不是皇親國戚,但也是勳貴之家,哪裏容得自家女兒這樣拋頭露麵。
“不曾常常,不過偶爾出去兩次。”爾嵐道,抿唇看了看章衡旁邊的爾琦。
爾琦趁章衡不注意,冷笑一聲,抬頭望天。
“豈有此理!管家,吩咐下去,大小姐禁足一個月,沒我的允準,不許出房門。”
章衡一甩袖,沒看爾嵐一眼,轉身就走。
“再找個教養嬤嬤來,好好教教她做女兒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