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木淳時常見到冉自居,就在院子裏。
院中房屋榫卯結構,很是低矮。冉自居搬了張小桌和榻墊就坐在屋簷下,帶著筆墨紙硯,還搬了些書出來。木淳遊到他身邊,靠在他腳下的木板上支著頭仰望著他。
不知他在寫什麼?好生認真。
木淳開始還覺得有些好奇,漸漸就生了無趣。冉自居就一直低著頭執筆書寫,不話也不理她。
“冉自居。”木淳歪頭叫了一聲。他手頓了頓,“怎麼?”
木淳嘟囔著嘴,“我餓了,我要吃饅頭。”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以前嫌棄的饅頭反倒成了木淳最愛的吃食。現在是肚子一餓就會想到饅頭,而且百吃不厭。
“還未到晌午。”冉自居搖頭,淡聲答道。他也不抬頭看她,視線盯著紙張,繼續手上的事。
木淳撇嘴,手指在木板上輕敲著,她用眼中餘光去瞧冉自居,平聲問道:“沒想到你還是別人師父。”
“嗯。”聲音不淺不重。
“那我以前除了你,應該也有其他認識的人吧?”木淳又再探他的口風,這次冉自居終於是放下了手中筆。
他抬頭看向她,溫和安撫道:“有些事忘了也好。”
還記得那時從山洞中醒來,木淳忘了所有,對於不記得他,冉自居眼中還帶著難以置信或是不甘。可現在卻說忘了也好,像是接受了,態度全然轉變。
可木淳不能接受,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明天隻能待在這方池子裏渾渾噩噩。
木淳不滿他的回答,直接質問道:“你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他表情變得冰涼,回過頭緩緩道:“一些陳年舊事,無關緊要。”接著他挽袖慢慢起身,“已是晌午,我去拿午膳。”
“啊?等等……”
冉自居走得很快,轉眼就沒了影。盡管他這麼說,可木淳還是心存疑慮。
這個過去,就像貓爪撓著她的心,越想越煩躁,可別人越不說越是要去想。
今日的饅頭有些不一樣,形狀長短寬各不同,還帶著顏色圖案。木淳看著好生稀奇,拿了個捏在手中,軟綿燙手,木淳撕扯了一塊,放入口中,又吐了出來,“燙燙燙!”
冉自居竟也笑她,“慢點吃。”手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她頭發亂糟糟的,被魚紋發簪草草盤著。冉自居看著她頭上的發簪,手停頓了片刻,抬手把發簪抽了出來。潮濕的頭發瞬間散亂下來,滴著水濕了木板。冉自居拿手當梳幫她理頭發,可頭發打了結扯著生疼,木淳吃疼忽了句:“疼。”可還顧著嘴裏饅頭,隻能兜著說話。
“等下。”冉自居進屋去拿了木梳和發膏出來,席地而坐,為木淳整理頭發。
木淳被攥著頭發背對著他,她手上吃著東西不亦樂乎,也由著冉自居去理她頭發。
她剛咽下嘴裏最後一口,便伸手去抓下一個。她仰頭看向冉自居,咧嘴甜膩笑道:“怎麼今日的饅頭和往日不一樣?”
“這不是饅頭,是發糕。”他低頭看著她如明鏡般的眼睛也跟著淺笑著,雙手扶著她頭兩側把她腦袋擺正,溫聲細語道:“別動。”
可木淳似起了玩心,又把頭抬起看著他,“發糕?比饅頭還甜。”
冉自居頷首:“你若喜歡,以後就改吃發糕。”他抬手又把她頭擺正。可木淳又仰起頭,“你送的都挺好吃的。”
微風吹過湖麵帶起了波浪,也在冉自居心裏卷起了漣漪。冉自居稍稍打直身子,與木淳拉開一些距離。
他耳根處覆上一層薄紅,木淳突然一下也注意到了,“你耳朵怎麼紅了?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咬了?”
木淳剛要抬手去摸,冉自居扭頭躲掉,他麵上一下失了笑,表情變得嚴肅。木淳怯怯收回手乖乖把頭擺正,見身後的冉自居始終沒動作,把發一挽送到他手中。可冉自居還是一動不動,木淳索性把濕漉漉的頭靠在了他的腿上。
他輕歎了口氣,盡管很小聲但木淳還是聽見了。木淳沒弄明白怎麼惹得他不愉快了?不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一下變了臉色?木淳一頭霧水。
“怎麼了?”木淳抬頭望著他。他像個悶葫蘆,也不說個緣由。他臉上透著陰沉,低頭看著木淳,意味不明,沉著聲音道:“你永遠待在這兒可好?”
木淳默了聲,她斜眼看向池中,突然想起池底凹糟被填覆的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