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紀五百三十年夏
“轟隆隆”
一隻扭動著身軀的銀蛇驀然出現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之中,鏈接了天地,電光於銀蛇的軀體內不斷流轉,如跳動的脈搏一般,幾瞬之後才漸漸隱沒於漆黑的夜空中。
與那銀蛇同時而至的便是耀如白日的銀光,與此同時便是銀蛇那響徹雲霄的咆哮聲。
突如其來的驚雷聲將程渺從過往的記憶中驚醒,銀白的電光穿過寺廟上殘破的屋頂,照射在了程渺的身上。
他呆呆的坐著,雙目失焦,像是透過了那漆黑的夜,望見了那一座雙手合十,做祈禱狀的殘缺神像,可惜那泥塑的神像,曆經風雨的侵蝕,早已殘破不堪,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他低聲喃喃自語的說道:“是誰替你建了這座廟,曾經是否也有過香火鼎盛的時日?不過他們現在都將你遺忘了...”
像是在說那已經殘缺破碎的泥塑神像,又像是再說自己。
他話音說完,內心便升起了一股股撕心裂肺的感覺,猶如放在火上不斷來回炙烤,回想起程曦的身影,回想起親手將雙親首級埋葬的場景,內心不斷回蕩著兩個字:背叛!
陣陣雷鳴電閃之後,驟雨便如傾盆一般,他也隻得連忙起身,抱著膝縮在一個角落之中。
春末的夜依舊十分寒冷,驟雨之下空氣中更顯濕寒透骨,他縱然緊抱膝蓋蜷縮在角落裏,依舊被驟雨打濕了,冷的渾身顫抖,就如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般,而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將近一年。
他也早已忘了究竟是怎樣來到這座遙遠的城池內,這裏並沒有人認識他,也沒有人在意他,無非是在那街頭巷尾中又多了一個瘦弱的身影罷了。
或許一個人的品性,終其一生也無法改變,亦或許隻需要一瞬間便能改變。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獸欲與人性,人性是後天人為養成的,而獸欲是與生俱來的,但卻會受到禮儀道德,法律法規的束縛。
在他家破人亡的那一刻他便已經失去了家族的庇護,從高高在上的雲層之上,跌入泥濘之中。
那腹中空空的饑餓感令他幾欲發狂,也能體會到,為何饑荒的人們甚至會去吃土。
冰冷刺骨的寒冷使他渾身顫抖,在冬日中的寒夜裏,每一天都會多上幾具凍斃的無名屍體。
就連乞兒間,也存在這嚴重的互相排斥,而他這個新來的乞兒自然便是他們的玩弄欺淩對象,法規根本不會去保護他們這些無名乞兒。
在城內居民的眼裏,他們這群乞兒不過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狗罷了,每一日都在為了一個容身的“領地”,為了一頓填報肚子的食物去撕咬拚命,而這群野狗的眼裏有的也隻是,那最殘酷的生存法則!
冰冷的現實,已經給他展示了這個世界最殘酷的一幕,善良與人性的堅守,給他帶不來一點食物,也帶不來一絲溫暖!
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的麵貌並無太大的變化,但他的性格早已經徹底變了另一副模樣,幻想徹底破滅,他也徹底的認清了殘酷的現實,想活著,想報仇,他必須得拚命。
關於現實他無力更改,殘酷的世界中,要麼適應,要麼死,別無選擇!
支撐著他活下去的便是那強烈的求生欲與複仇欲。
他抱著膝,蜷縮在角落裏,雙眼緊緊的盯著前方漆黑的夜空,耳邊盡是雨滴拍打殘缺屋頂的劈啪聲。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照耀天地,寺廟門口那僅剩的,本來就已經破損不堪門板終於走向了它使命的終結,倒飛著倒在了寺廟內那本就不寬敞的正殿中。
殘破的寺廟,就連正殿上也積滿了一大攤積水,殘缺的木板濺起了積水,撒了程渺一身。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他並沒有注意,那殘缺的門板幾乎倒飛出了近一丈來遠。
他喃喃的說道:“再也不用聽那破門板響起的煩人嘎吱聲了...”
入耳皆是驟雨的劈啪聲,他也並沒有聽到夾雜在雨夜中的慘叫聲,直至有人倒飛著滾落到了他的身前,他才意識到事有不妙。
那股濃鬱的血腥味一下撲鼻而來,對於這種氣味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無數次徘徊在夢裏的就是這種感覺!
他連忙爬起了身,不自覺的想要逃離,仿佛慢上一刻便會立馬命喪當場!
他尚從寺廟內逃出,適時又是一道閃耀的白光。
“轟隆!”
白光一閃,他便發現了令他極為駭然驚恐的一幕,電光一閃的瞬間,便以發現寺廟四周不知何時早已經被人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他隻得再一次退回了寺廟之內,躲在了角落中,寄希望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這群人不會發現他。
眨眼間,小小的寺廟正殿內便密密麻麻的塞滿了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