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老朱你撐住啊!救命!快來人啊!救命啊!”黑虎嶺分舵倉庫區2號片區狹窄小路的怪物,韋綿子拖著昏迷不醒的朱大昌,艱難地往後撤退,一麵驚慌地大聲呼救。
朱大昌眼見是活不了了,肚子上被怪物挖出一個大窟窿,一股又一股的鮮血,正不斷地從裏麵噴湧而出, 肚皮上那安慰品似的的包紮繃帶,早就被滲得通紅。
大量的失血,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不管耳邊再怎麼炮火連天,子彈亂飛的,朱大昌始終都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意識。而四周也沒有任何醫護人員,更談不上奢侈的治療師。
這場發動了全城所有戰鬥力量的緊急殲滅戰, 一瞬間就將社稷城內的戰地醫療資源,擠兌到幾乎輪不到韋綿子這些最基層人員來使用的地步。但幸好, 他們總歸在編……
“來了!來了!”
潘安達冒著槍林彈雨衝進來,額頭和臉上,滿是來不及擦的血水和汗水,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其他戰友的。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抬著擔架,匆匆跟在他身後。
韋綿子見狀,頓時欣喜又慌張地大喊:“快!快!”
可就在這時,黑暗中忽然一聲低吼。
腥臭的微風,冷不丁從韋綿子身邊擦過。
一隻和黑夜融為一體的怪物,一口叼住朱大昌的腦袋,流線型的身體稍稍用力一蹬腿,就輕易躍上了小巷旁的屋頂。淡紅色的月光下, 韋綿子驚愕地看著那隻怪物, 一口吞下一個球狀物, 隨即又低頭看看自己懷裏抱著的人。朱大昌的脖子上, 儼然已經空蕩蕩一片。
“我草泥馬!”潘安達拔出槍,對著屋頂就是一通亂射。
那隻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怪物, 卻非常聰明地根本不和人類的子彈糾纏,很歡快地轉身就跑。但眼見著馬上就要跑掉,一道光芒卻冷不丁從天而降。
漆黑靈動的怪物,轟然炸開。
下一秒,趙九州就落在小巷子裏,看看韋綿子,又看看潘安達。
三個人對視兩秒。
見趙九州不僅渾身冒光,還一身白銀軍特戰部軍裝,不由驚愕問道:“你怎麼……”
“沒時間解釋了。”
趙九州直接打斷,“剛才那隻怪物,我弄死了,你們都看見了,是不是?”
潘安達茫然地點點頭。
“幫我報上去,和這邊的指揮官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趙九州說著,立馬扭頭就要走,可剛走兩步,忽地又折回來,問潘安達道,“我下午出任務的補貼, 你們給我打了嗎?”
潘安達懵逼地回答:“打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趙九州抬手拍在潘安達的肩上,很認真道,“以後維護黑虎嶺分舵和平,保護人民群眾生命和財產安全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我畢竟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不能再長期在基層一線幫你們擦屁股了,你們一定要學會自強自立啊。加油!”
說完不等潘安達反應,立馬歘一下轉身就飛速離去。
隻留下巷子裏幾個人麵麵相覷。
“剛才那是,是趙九州?”
韋綿子眼神難以置信地問潘安達,隨手把朱大昌的屍體扔在了路邊。
潘安達也有點懵逼,點點頭,說道:“好像是的。”
“我草,他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韋綿子自言自語,“特麼的還是人嗎?”
要知道就在24小時之前,趙九州還隻是跟自己平起平坐——不對!是他還比趙九州,還要高那麼一頭。畢竟趙九州隻是個見習學徒,而他韋綿子韋大人,卻是正兒八經的正式學徒!
而且話說中午那會兒出任務之前,他明明還跟趙九州在城防部夜班處第三小組的小樓一起挑武器的,怎麼的特麼的這才連一天時間都還沒過去,趙九州就爆種了?
導演!他開掛啊!他作弊!
韋綿子眼神發直。
邊上兩個醫護人員,看了看地上的無頭屍體,弱弱問道:“那我們,可以走了吧?……”
潘安達和韋綿子都沒說話。
兩個大白也沒耽擱,趕緊轉頭就走,留下一句:“屍體你們別動,會有專門人來處理的。”
……
“盟下戍衛堂特戰一師趙九州,你已通過二等兵作訓期間,所有相關考核科目,並榮立三人三等功一次。根據《白銀獎禮盟軍銜法》,現晉升你的軍銜為上等兵。白銀獎禮盟盟下戍衛堂機要部軍銜處。2022年7月14日……”
清晨六點出頭,當趙九州從黑山總舵一路斬妖除魔,連刷怪帶趕路地回到天龍總舵的使館區附近,他終於又收到了仿佛許久沒收到了信息。
二等兵之上,是上等兵。依然是兵,卻是普通列兵,需要三年才能拿到的軍銜。這及時的獎勵,讓一晚上不知道殺了多少怪物的趙九州,終於又從麻木中找到了些微的快樂。
飛龍總舵的範圍之內,槍聲已經幾乎停止了。
經過一整晚的緊急處理,盟下戍衛堂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加上火力,幾乎將整座城市從上往下像犁地一樣犁了一遍。不管是小區內的零星變異人員,還是小區外的群聚變異事件,以及分布在城市各個角落裏的零星漏網之魚,差不多全被一網打盡。
可能已經上百年沒見識過這種大陣仗的社稷城居民們,聽著炮火的聲音,瑟瑟發抖地配合著戍衛堂的工作,總算安然度過這個注定要被寫進曆史的夜晚。
趙九州照在原地,等待了許久。一直等到六點半出頭,見沒有任務再發到他的手機裏,這才邁開步子,朝著白銀軍總醫院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終於想起來,那邊還有個女孩子在等他。
麻木了一整晚的心,突然間歸心似箭。
好像回的不是醫院,而是家。
……
“小姐,不早了,睡吧。”柳家大宅裏,白及陪在柳一飛身邊,小聲地勸說。
社稷州內城的居民,和外城居民的作息略有差別。內城因為安全,大部分人的睡眠時間,是淩晨4點到中午12點,每天睡得早,日照時間也能多很多。而不像趙九州之前那樣,都要熬到早上6點甚至8點過後,太陽完全升起了,才能安心入眠。
所以對柳一飛來說,她今天,相當於熬夜了。
明麵上靠臉吃飯的柳仙子,顯然不應該這樣。
可是經過今晚上的事後,失眠熬夜,似乎也無可厚非……
柳亞紅的死,多少還是讓她有點心情複雜,柳雲飛的逼迫,也叫她無法不胡思亂想。一直跟了她好多年的那三個保鏢,也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
這個夜晚,柳家和全城大量的家庭一樣,變故巨大。
“我睡不著……”柳一飛拉著球球尾巴上的鏈子。
球球又開始不安分地在天花板上飛。
她仰著頭,呆呆地看著球球,也搞不懂為什麼趙九州能和球球合體……
好像對球球來說,趙九州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這也是命運嗎?
但是,到底哪個,才是她真正的命運?
想起趙九州,柳一飛又忍不住輕輕咬住了下唇。
就在這時,她聽到屋外頭,好像傳來一陣躁動不安的聲音。
“小白,怎麼了?”
“我去看看。”
白及匆匆走出去,然後過了幾分鍾,她像是聽到什麼天塌下來的消息似的走回來,驚聲道:“小姐!你大伯的職務被長老會罷免了,社稷會掌門正在改選。”
柳一飛聞言,眼神猛然一變。
就算有心理準備,可當真正聽到,還是嚇了一跳。
……
“我爸被罷免了?”柳家的私人醫院內,躺在病床上的柳子青,驚聲問道,隨即又滿臉怒火,破口大罵,“長老會那群狗東西!這幾年拿了我家多少好處!這件事鬧成這樣,跟柳家有什麼關係!明明是孫家的直播平台,把傳變源泄露出去的!”
他暴跳如雷地吼著,邊上一大群伺候他的人,沒有一個敢吭聲。
“孫維我草泥馬!全家死光的玩意兒!”
他越罵越髒,越罵越凶,罵了好一會兒,病房外麵,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罵有用嗎?罵就能解決問題了?日也罵,夜也罵,能罵死孫家不成?”
柳雲飛沉著臉,身後跟著柳繼心和祁豪,走了進來。
“爸……”柳子青一下子跟老鼠見到貓似的,瞬間氣勢一弱,喏喏喊道。
“嗯……”柳雲飛走到他床前坐下來。
祁豪又一個眼神,把滿屋子的人全都趕出去。
關上病房的房門,柳雲飛沉聲對柳子青道:“你急什麼?柳家是崩了,還是亡了?是我死了,還是你死了,還是全家都死了?人都還在,有什麼好著急的?”
聽柳雲飛說著這些話,柳繼心心中強烈不適。但柳子青卻完全沒想起被自己日了好多年、今晚慘死的堂妹,隻是一門心思地問他爸:“可是爸,你現在……”
“我現在怎麼了?”柳雲飛冷笑道,“我丟了掌門,也照樣還是長老院長老,做不了主,至少還能在長老院裏投張票。就憑這點權力,就照樣有人用得著我們柳家。”
柳子青這才總算稍微冷靜下來。
對,還有長老會的投票權。
白銀盟最高權力機構長老會,一共也就兩百來號人,看起來好像很多,似乎也沒辦法和社稷會掌門的大權在握相提並論,可是要知道,那終歸是八億人中的前兩百。
加上他的爺爺柳相龍也有一票,柳家依然占據著白銀盟百分之一的最高權力。
“還有……”
柳雲飛道,“你二叔,剛剛當選黑山總舵的代舵主了,任命已經下來,今天就上任。”
“哦?”柳子青略微愕然地望向柳繼心。
柳繼心問道:“你爸下來,我進一步,看懂了嗎?”
“嗯……”柳子青點點頭,“交易。”
“嗬。”柳雲飛冷冷一笑,“讓你多讀書,多動腦……誰不知道這是交易?”
柳子青眉頭微微一皺,“那是什麼意思?”
柳雲飛沒回答。
柳繼心替他哥回答道:“意思就是,白銀盟的權力核心,已經是我們這百來家的事情。想進去,沒那麼容易,但想趕走一家,所有人也都得掂量掂量。柳家雖然元氣大傷,可手裏還捏著不少東西,隻要我們稍微做點小動作,白銀盟的全盟的物價就會受影響,十幾個行業會受波及,幾百萬人會吃不上飯。想讓我們出血,有些人也得跟著出血。”
柳子青這下終於聽明白了,微微點著頭:“他們不敢和我們拚命?”
“不光是不敢拚命。”
柳雲飛接過柳繼心的話道,“白銀盟內部,現在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表麵上,柳家這次確實會失去一些東西,力量也有所削弱。可骨子裏,柳家還是柳家。
我們柳家花了一百多年,用了六代人的時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要是那麼容易就能被弄倒,我拿什麼去坐社稷會掌門的位置?你爺爺又拿什麼去督軍西北?”
柳子青聽得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又問道:“那社稷會掌門的位子,接下來誰來坐?”
“反正不是這家,就是那家……”柳雲飛淡淡歎道,“看誰家有這個想法,還能推選出能上台麵的人吧。子青,你要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寄予厚望。
因為跟一些人家裏的孩子比,你確實還算優秀的。
有些個家裏,好日子過久了,孩子忘了祖輩的不容易,表麵上看著光鮮,其實滿肚子草,到最後還得扶持個泥腿子,幫他們出麵搞好處。可是我覺得,你是可以自己上台麵的。我們自己坐上那張桌子,是以主人的身份。其他那些,是別人家的狗。效果不一樣的,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