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克!那是什麼鬼東西!”黃金獎禮盟盟府華倫天龍城,哈布斯懷特宮高朋滿座的對外軍事及全球治理辦公室內,黃金盟盟主溫莎公爵站在碩大的260寸掛壁視屏前,突然間情緒失控,將手中裝滿香檳的高腳酒杯,狠狠往地上一砸,摔了個稀碎。

酒水和著碎成幾十上百塊的玻璃碎茬,嘩啦一聲脆響,飛濺得到處都是。

可站在溫莎公爵身邊和身後的諸多黃金盟高級將領們,卻全都紋絲不動,集體跟傻了似的,怔怔看著屏幕中所發生的一切,眼裏寫滿對某種變態到極致的事物的難以置信。

麵前巨大的屏幕上,隻見白銀盟西北州金陽門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密布著千千萬萬令人頭皮發麻的黑點。無數的怪物,擁擠在這片廣闊的區域上,咆哮著,嘶吼著,由西往東一路狂奔。怪物潮既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那是個體大小擴大了幾十萬倍的行軍蟻,是來自地獄的衝鋒軍,是大自然帶給人類的無法抵抗的滅頂之災!

是能毀滅一切的力量!

是天災中的天災!

然而就在這樣一片地帶之中,一輛除了體積稍大之外,各方麵都平平無奇的房車,卻正以介於翻車和飛起之間的高速,比起怪物,更加瘋狂地朝著東方疾馳而去。

而房車所過之處,仿佛存在這某種神奇的力量。

一道看不見的結界,似乎能把怪物們同這輛車完全隔離開去,在車子和怪物之間,前後隔出一片半徑約莫360米的巨大原型地帶。

可是隻要再仔細觀察,人們就能看到,那些怪物,並非是被隔離開的,而是隻要有怪物靠近這個圓圈的範圍之內,就會瞬間化作飛灰,甚至比紙片飛入烈火,還要“燃燒”得更加快速。

疾馳的房車,在布滿怪物的曠野上,就像一把鋒利的殺豬刀,從無可阻擋的怪物潮中間,毫無阻滯地切開一條筆直的線。

而當車子一邊往前飛馳,一邊收割著怪物生命的同時,房車四周,又不斷有更多的怪物,前赴後繼地蜂擁而上。那些在天上飛的,在地上跑的,甚至在地底下爬的惡魔,無所畏懼地上趕著飛奔上去,獻祭自己的小命。成片成片死掉,又成片成片補上……

於是在衛星圖下,溫莎公爵他們便清楚地看到,那輛仿佛無時無刻都被怪物包圍著,又無時無刻開在360米半徑空地內的房車周圍,怪物潮的規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下去。

每秒鍾不但能幹掉將近一千餘隻怪物,還在車輛退去的路上留下成片的資源。

晶核!滿地晶核!

整個曠野之上,晶核多到撿都撿不過來!

“花克!這輛車裏,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看!是東南徐家的戰鬥機器人!”

“嘔!基色死克裏斯特!我的光明神!徐家機械廠居然發造了這種東西!”

“如此大規模屠殺幻靈生物,簡直是對大自然的犯罪!”

“必須對紫金門展開製裁!”

“核平白銀盟!為了愛與和平!”

黃金盟的辦公室裏,一大群人群情激憤。

那些怒火中燒的言語,聽起來是如此的強詞奪理和弱智不堪,可如果能明白其中到底牽扯了多少利益,自然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憤怒,以及他們內心深處——

那發自靈魂的恐懼。

“馬上!馬上關閉那台該死的機器!”溫莎公爵憋不住了,急忙向身邊的四星上將下令,憋紅了臉怒吼,“給我查!一小時內,我要知道所有關於那輛車的資料!一切資料!”

哈布斯懷特宮內,幾十名黃金盟將軍匆忙從他們的對外軍事和全球治理辦公室裏跑出去,不到十分鍾內,整個黃金盟的情報係統就在一片緊張中,隆隆開動了盟堂機器。無數的情報員,直接飛赴白銀盟東南州、社稷州和西北州三地。

國際上數得著的情報機構,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豐厚的訂金。

全球最頂尖的大人物們,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白銀盟西北州。那裏發生的事情,雖然眼下還看不出太直接的東西,但那影響世界格局的苗頭,卻明顯已經按不住了。

……

“盟主……”玄師閣方麵收到前方視頻信號的時間,居然要比哈布斯懷特宮,還稍晚了十來分鍾,當江思齊滿心激動地衝入辦公室時,馬爾西還對外麵的轉機,一無所知。

直到幾分鍾後,看到西北前線由特戰部派出的直拍無人機,在付出巨大的經濟代價,終於衝破怪物的對空封鎖,進入到“九州號”房車的360米安全範圍內,將現場的情況,實時轉播過來後,他才露出了滿臉的震驚之色,“趙九州……”

馬爾西緊緊握住了拳頭。這十幾年來,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頂尖的玄術師是怎樣的存在。可像趙九州這樣的掛逼實力,卻遠遠超出了他想象力的邊際。

靈能時代,到底是要終結,還是要迎來新一波的爆發?

獵魔師利益集團,究竟是要沉淪,還是要迎來中興?

馬爾西愕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耳邊,仿佛回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絕對的暴力,就是絕對的生產力。生產關係,必須符合生產力的發展情況。”

他仿佛回到四十年前,他還在盟下戍衛堂直屬學術院的那天。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著白銀軍軍裝,站在三尺講台上,肩上雖然隻有少校軍銜,可是麵對台下當年的老盟主,卻依然眼神明亮,泰然自若。

“時代的巨輪,已經在緩緩轉動,它可能會走得很慢,也有可能會加速,也可能會減速,甚至倒退。但是終有一天,它必會以全人類所無法阻擋的力量,奔向文明的未來。這不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意誌所能決定的,因為他的動力,是源於客觀的生產力的發展。

到那一天,這個世界必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我們這一代人,或許已經身在這個過程之中。如果我們足夠幸運,未來二十年,未來五十年,或者未來一百年內,說不定會有有個人,以某種方式,將這個進程加快數十倍,隻用三五十年的時間,就走完全人類需要花三五百年時間才能走完的路。而我相信,我們白銀獎禮盟,現在就正走在那條順應曆史潮流發展的路上,我們是時候要做好準備,接手這個世界了!”

啪啪啪啪啪……

四十年前的那個人,馬爾西到現在依然記得他。

可惜他一直沒能接手這個世界,他畢業後留在了學術院,一輩子都沒走出那片地方。

到今年……他大概還是個少校?

也不知道退休了沒有。

“準備好,接手這個世界?”馬爾西盯著視屏裏的房車,眼睛越來越明亮。

“盟主……”江思齊聽到,看著怔怔出神的馬爾西,不由得小聲呼喚。

“讓戍衛堂馬上切斷信號。”馬爾西突然神色一變,兩天時間,隻睡了不到五個小時的他,仿佛一瞬間找回了所有的精力,眼神如劍,望向江思齊。

江思齊一愣,張張嘴,欲言又止,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隻剩一個字,“是。”

他匆匆走出去。

兩分鍾後,當直播畫麵中白虎城的城牆輪廓已然隱約可見時,畫麵信號,倏然中斷。

馬爾西看著眼前的黑屏,思緒又飄回到四十年前的那個課堂上。

他站起來,問那個很優秀的同齡人道:“十三叔,你這是預言嗎?”

“是預言,可不是你認為的那種,充滿神秘色彩的預言,而是基於對文明發展規律的判斷。”講台上的年輕人,充滿自信地解釋道,“天平已經在向我們所有人傾斜,全人類都將是受益者。怪物從來都不可怕,可怕的,一直是我們內心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

但是這種恐懼,我相信很快就會被打破了。

因為我們的產能,早就足夠我們去解決現在的諸多問題,現在之所以全人類所麵臨的各種威脅還沒被解除,缺少的,或許僅僅隻是一個能站出來解決問題的人或者組織,又或者是缺少某件能作為導火線的標誌性事件來喚醒全人類,來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使之能實事求是地,朝著對絕大多數人有利的方向發展……”

“盟主,我吩咐下去了。”江思齊回到馬爾西身邊。

“嗯……”馬爾西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又道,“戍衛堂直屬學術院……”

江思齊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問道:“什麼?”

“等那個孩子回來,讓他轉學過去吧。”馬爾西道,“反正也在紫金城內。”

江思齊道:“可這樣,他就徹底入軍籍了,回不到地方了。”

“給他選個軍民兩用的專業。”

馬爾西淡淡道,“那些人最喜歡鑽的漏洞,這回我們也來鑽一下。”

“好。”江思齊笑著點了點頭。

……

轟!噠噠噠噠……!

白虎城內,槍聲和炮聲已經無休止地持續了整整三個多小時。

寬闊的路麵上,到處都是傾翻的車輛和怪物的屍體。人們淒慘的叫聲,已經聽不見了,在恐懼的支配下,依然幸存的居民們,已經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城中的四個分舵,有兩個已經被攻破,完全失去了聯係。剩下的兩個,形勢也岌岌可危。可是僅存的武裝力量,依然沒有放棄抵抗。

在這場必死和必輸的戰爭麵前,白虎城的守備軍,與其說是表現出了極強的戰鬥力,倒不如講,是求生的意誌,被徹底地激發了出來。恐懼麵前,更多的人選擇拿起了槍,而不是跪下來求死。哪怕是死,也要至少拉上一隻怪物當墊背的。

但這樣的意誌,在沒有感情的怪物麵前,卻終歸也隻是徒勞……

因為怪物們同樣不退卻、不懼死亡,甚而更加憧憬殺戮。

金陽門的防線依然在向後收縮,而且一縮再縮。

終於,當夜晚七點鍾的鍾聲敲響,第三個分舵的最後一個社區,也被怪物突破了。

無數的怪物,衝入人類的聚居點,挖開所有他們能挖開的門戶,抓起每一個在它們看來能吃的東西,放進嘴裏,瘋狂地撕咬和咀嚼。

好在居民區內的房子,建造得足夠堅實。

白銀盟花了整整兩百年時間,反複設計和重建的房屋,用幾十厘米厚的鋼板,擋住了大量幻靈體生物的衝擊。還有那些鐫刻在鋼板內部夾層之間的永久性符文,以各家各戶存留的玄符,也將幽靈體和怨靈體們,大部分隔絕在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