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這人濫殺無辜,怕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愛布萊克丁島地下船塢,一艘規模堪比航母的巨型潛艇旁,帶著天蠍和天秤返回基地的天元,深深地瞥了眼說這句話的天蠍。

天秤緊跟了一句:“咱們一窩子殺手,討論濫殺無辜這件事,真的合適嗎?”

安靜的碼頭上,三個人一陣沉默。

過了幾秒,天元一言不發,轉身朝船塢的通道深處走去。

天蠍和天秤對視一眼,快步跟上。

幾天時間,在黃金盟和全球兩百多個大大小小盟堂的輪番輿論轟炸下,“趙九州帶著白銀軍在安西盟搞屠殺和鎮壓”,儼然已經成了全世界大部分人的信息共識。

不但白銀盟外各盟的老百姓反響很劇烈,就連白銀盟內部,質疑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單靠羅北空在社稷城裏不教而誅的抓人,顯然已經無法完全把這些明顯錯誤的聲音壓下去了,還平白無故,給趙九州添了幾分為人霸道的形象。

而吊詭的是,在這個過程中,白銀盟盟堂的態度也顯得相當擰巴。

因為八大家族的人,除了柳家之外,確實是一方麵想從這場戰爭中獲得實際好處,但同時又不希望趙九州的形象繼續被人神化下去。現在這個局麵,正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最希望看到的。

——在把烏孫敦搞下來的同時,趙九州個人的名聲又嚴重被敗壞掉。

此外為了確保白銀盟在法理層麵上對烏孫敦禁行區實施統治的正當性,白銀盟資訊堂目前也依然強烈反對黃金盟及其跟班對,白銀盟和白銀軍的抹黑。

但黃金盟對趙九州個人的抹黑,又被白銀盟盟堂所無視……

這種態度,讓白銀盟內部的老百姓簡直集體暈頭轉向,越發搞不懂白銀軍的這次行動,到底是正義還是非正義,到底是合法還是不合法。

對趙九州的評價,就更加沒辦法下定論。

“利益角鬥,絕不是簡單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是由大量的具體細節所構成的。這些細節中的很多方麵,可能本身就互相之間存在矛盾,所以必須尋求一個平衡點。”

“現在平衡倒是勉強能維持,趙九州是聰明人,他明白我們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不過隱患還是有的,萬一輿論哪天不受控製了,把他惹毛了就不好辦了。”

社稷城聶家大宅,聶誌遠半彎著腰,坐在聶家家主聶成風麵前,堂堂青龍堂堂主,姿態放得很低。聶勝在一旁伺候著,端茶倒水,動作很輕。

聶成風也不在聶堂主麵前拿大,雖然比聶誌遠輩分高,可談話的時候,不論是態度還是口吻,還是把握得非常恰當——眼前這位聶堂主競爭盟主之位的關鍵時刻,他這個家主該做的,肯定是給予無條件支持,而不是讓這位家族最有前途的晚輩,感到精神上的不適。

哪怕下一任的家主的位置,是交給他的親兒子,而並不是聶誌遠這位預備盟主……

“所以還是得有個度。”

聶成風淡淡說道,“我提個小建議,不如還是先把趙九州從安西盟叫回來吧。他隻要回來,輿論自然就會慢慢平息。盟堂再換個人過去主持大局,你自己就可以爭取嘛。”

“我提過。”聶誌遠道,“趙九州不答應。”

“為什麼?”聶成風道,“安西盟的事情,不是都了結了嗎?打也打下來了,亂也不亂了,安西盟現在有臨時盟堂,有臨時部隊,他還有什麼必要留在那邊不回來?”

“但他說還沒完。”聶誌遠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這就不應該了……”聶成風道,“他是還想著要升大將嗎,想搞什麼大事情嗎?”

“不是沒可能。”聶誌遠分析道,“聽說安西盟有不少有錢人,帶著盟堂的一大筆錢躲進了西北六盟,萬一趙九州打仗打上癮,打著為安西盟盟堂追討財產的旗號打過去……”

“這可是要出人命的!”聶成風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黃金盟要被逼急了,搞不好真得跟咱們開戰。到時候的局麵,說不定就是白銀軍和全球聯軍開幹,趙九州他自己是無所謂,白銀盟可耗不起啊!不管輸贏,都要元氣大傷!萬一打解體了……”

聶誌遠聽到這裏,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

八大家族中,聶家這種地方豪強,對盟堂力量的依賴極大。如果白銀盟真的解體了,徐家和花家同氣連枝,地盤大、拳頭硬,錢多、人多,還和黃金盟關係良好,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柳家和西北州的大半部分可以抱趙九州的大腿,社稷城自己獨善其身也問題不大。

可聶家,就沒這麼好的條件了……

“他應該不會這麼亂來吧……”聶誌遠有點摸不準了。

如果真這樣的話,他還不如支持趙九州直接升職到上將呢!

……

“上將?!想都不要想!”

玄師閣戍衛堂總部大樓內,雲逐北還是沒完全從趙九州挖斷雲家半片牆角的別扭勁中緩過來。這兩天他日夜盼著趙九州回社稷城,他好抓緊把趙九州的軍權給下了,哪怕是讓雲舒那個二五仔當軍長,都比由趙九州直接把持要好。

可等了快一周,眼見著都八月中旬,學術院都快開學了,趙九州那家夥卻像是當官當上癮了似的,楞就是杵在原地不走,仿佛是要在安西盟搞獨立一般。

雲逐北心裏急得不行,生怕趙九州真把那二十萬大軍吃下去,變成他自己的私兵,那到時候,白銀軍和西北軍算什麼關係呢?白銀盟和安西盟又算什麼關係呢?西北州又該和安西盟怎麼相處呢?雲家又拿什麼臉去麵對整個西北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