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飛好美,辣媽呀!”

“就是,懷孕了手腳還那麼細,肉都長到該長的地方了。”

“我是女的我都羨慕趙九州……”

清晨時分,社稷城白銀軍總醫院外科部的三號住院區裏,幾個剛下了手術的年輕的小醫生,在辦公室裏一邊看手機上的新聞,一邊愉快地嘰嘰喳喳。

新聞上,柳一飛挺著大肚子在東南州學術院的校園散步的照片,從下午被人發出來後,分分鍾就傳得全網都是。照片上的柳老二看起來容光煥發、光彩奪目,臉比之前稍微圓潤了一些,可並不讓人覺得肉多,反倒在麵目棱角變得柔和一兩分後,顏值更上了一個檔次。

這下子,她就不是全家最醜的那個了。

蜜蜜才是……

“你說趙九州怎麼想的啊,怎麼舍得讓她這麼大的肚子還在外麵東奔西跑的,我要是有這樣的媳婦兒,真是含在嘴裏都怕化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醫生,有點感慨地說道,“這幾天我都看她跑了好幾個地方了。”

“很明顯,她管家裏錢的。”

年輕醫生正說著話,辦公室外麵,忽然走進來一個更年輕的,看起來最多也就是二十歲模樣的男生,胸口別著個牌子,上麵寫著的個人資料,是趙四海,實習醫生。

“趙四海”走到兩個“老師”跟前。

年輕醫生對他笑了笑,說道:“這你也知道,你們家跟趙部長認識啊?”

“嗯,認識。”戴著人皮麵具的趙九州,抓了抓臉,這張麵具的透氣性遠沒十三先生說得那麼好,連續幾個小時無法摘下來,就會感到輕微的瘙癢。

——在經過幾天的考慮後,為了解答那個“我的孫子如何才能不敗家”的人類曆史周期律難題,趙九州還是聽從了十三先生的建議,走上了實習崗位。

為了不引起外界的反應,他甚至特地挑選了社稷城的醫院,而不是東南州那邊的。

好在現在對他來說,空間距離,已經不算什麼問題了。

隻要他腦子夠殘,他甚至可以一路飛到月亮上去……

“哇~!真的假的?”年輕的男醫生表現得一驚一乍的,明顯沒見過什麼世麵。

今天是3月1日,學術院下半學期的開學日。往日裏很少有學生會在這個時間過來實習,隻有極特殊的情況,才會有人為了提前畢業而這麼幹。

趙九州來實習的時候,拿的是柳繼心的推薦信。

因為社稷城白銀軍總醫院的外科部三號住院區,地點就位於社稷會黑山總舵境內,柳一飛她爹柳繼心,從去年一些列的人事調整之後,就一直擔任黑山總舵的總舵主一職。

正兒八經的封疆大吏。

所以在醫院這邊的人看來,趙九州絕逼是大人物的後代了。至於到底這個人物有多大——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什麼八大家族、百大家族的底細,反正能就是很大就對了。

“你還真是……”女醫生眼神羨慕地看著趙九州,輕輕一歎,“家裏背景也太硬了吧。”

“還好吧。”趙九州發自內心地澹定道。

柳繼心這種盟府下麵的總舵主,級別上怎麼說呢……

湊合吧……

“那你跟趙九州也認識嗎?”男醫生又問。

趙九州點點頭,“見過幾次。”

女醫生好奇地追問道:“那他人怎麼樣?”

“嗯……”趙九州感覺這個問題,有點不好回答,努力地思考了片刻,沉聲說道,“除了是個天才之外,也無非就是英俊瀟灑、文武雙全、英明神武、年少有為……”

“同學,可以了,在這裏不用說假話的。”男醫生連忙打斷。

趙九州這就不高興了,憤怒道:“誰跟你說假話了?老子這是很客觀的描述!”

男醫生頓時一愣,“你跟誰老子呢?”

“別吵,別吵。”女醫生忙拉住他,“急救科又有個病人進來了。”

生怕男醫生和趙九州嗆起來。

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可幹不過這種能直接拿柳繼心推薦信進來實習的孩子……

男醫生當然也知道自己上頭了,順勢就借坡下驢,對趙九州說了句,“說話斯文點,好歹也是讀書人。”趕緊就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趙九州當然也不會跟他糾纏不休,見他出去了,自己隨手拿了張椅子過來,在辦公微機前坐了下來,打開屏幕,調出住院區的患者病例麵板,點開一個自己管理的床位,就開始心無旁騖到寫病理。當然了,說是“管理”,其實也不對,像他這種還沒畢業的實習生,本質上就是醫院的免費勞動力,更確切講,他就是負責幫正式工們打雜的。

這種活兒,趙九州按道理是很不想去做,可十三先生說了,要體驗就要沉浸式體驗,演習也好,演戲也好,反正就是要來全套,不來全套,還不如不體驗。

趙九州心想也有道理,就耐著性子,自我沉浸了……

“患者今日無訴不適,症狀同前,體征正常,醫囑不變……”

“同學,你這個病程錄這麼寫,是不是有點偷懶……”女醫生頭頭瞥了眼趙九州的作業,弱弱地提醒道,“周主任有時候要抽查同學寫的病例和病程錄的。”

“讓他查。”趙九州很澹定道,“誰敢找我麻煩,看到時候是他死還是我亡……”

“……”女醫生愣住了。

這孩子,太囂張了……

“好吧,你好勇敢……”她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

趙九州忽然又來了句:“我看這個病人,好像在醫院裏住了快一個月了,傷口怎麼還沒愈合?到底什麼情況啊,不應該吧?”

女醫生道:“沒辦法,這個病人是外傷合並靈能汙染,外傷這塊,他用不起太好的藥,我們隻能先這樣切開了,慢慢等他的刀口愈合;不過靈能汙染就沒辦法了,淨化劑已經用了好幾次,他這個也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汙染,找個好一點的會淨化術的獵魔師吧,這種高級獵魔師,出來一趟收費都要五六萬起步的,病人家裏也掏不起這個錢……”

“沒有報銷嗎?”趙九州問道。

女醫生苦笑道:“這上哪兒報銷去啊?再說就算能報,也不是他這種臨時工能有的待遇。最起碼得弟子、執事這種級別,才能報銷這種額外服務吧。”

滴滴滴,滴滴滴!

正說話間,女醫生的呼叫機忽然響起。

她拿出來一看,連忙對趙九州道:“同學,來活了,跟我上手術去。”

“哦。”

趙九州麻利地把辦公設備一關,跟著女醫生,風風火火走了出去。

黑山總舵這邊的三號住院區,明顯比天龍總舵那邊忙碌多了。

這邊的醫院,接待的基本全都是社稷會下麵黑水總舵、黑風總舵之類的“城外居民”,也就是俗稱的鄉下人——社稷會會下十六總舵,除了位於社稷城高大城牆內的天龍總舵和黑山總舵,其他十四個總舵,都統一受到社稷城土著的“居住地鄙視”。

所以趙九州的命確實算是很不錯了。

他再怎麼命苦,那也是出生在社稷城城牆內,從小到大,至少吃穿住全都不愁。相比之下,在他視野之外的茫茫白銀盟的土地上,很多人的生活,其實要遠比他以為的更加辛苦。好比看守糞坑這種在趙九州看來很恥辱的工作,在外麵不少人眼裏,那完全是個美差了。像韋綿子做這樣的工作,卻四十多歲還找不到媳婦兒的,說白了,純粹就是要求太高,活該。

分分鍾的工夫,兩個人從辦公室走進手術區。

從早上六點被院長親自帶過來這邊報到,到這會兒八點半,已經是第三次進手術室的趙九州,麻利地換上手術服。隨即從另一個出口走進手術區內區,帶他過來的女醫生,也剛好走出來。

“值日班很累吧。”女醫生顯得有點歉意地跟他笑了笑。

趙九州跟的上一台手術結束,才是十五分鍾前……

“不算累。”趙九州道,“無非也就是站著看看。”

“站著看也累的。”女醫生道,“不過我覺得還是值日班好,我現在日班做多了,總覺得還是晚上天黑下來睡覺更舒服,就是容易睡醒過來。有時候早上值完班回到家,下午六七點鍾躺下去,睡醒了睜開眼一看,外麵天色又黑,街上又剛好變安靜,總會覺得怕怕的,好像世界被怪物攻陷了一樣……”

“嗯,能理解……”

趙九州澹澹點頭,前幾年,他也是這麼過來的。每天晚上十二點學校放學後,他就得獨自一個人在家裏待到第二天早上十點鍾才能出門,獨自一人在家,這中間漫長的十來個小時的時間,就算世界沒有被怪物攻陷,也照樣很容易出事。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回到工作崗位上的原因,一想到這點,他就不由得又想起韋綿子那條單身狗,話說以韋綿子那貨的渣渣戰鬥力,他是怎麼活過這幾十年的?趙九州懷疑,韋綿子可能經常性晚上出去找職業婦女探討人生……

不然根本說不通。

趙九州和女醫生一邊聊著,一邊在一間手術室前的水槽前洗手消毒,片刻後,女醫生用腳打開手術室的感應門,房門一開,手術室內的病人,已經鋪好了鋪巾,渾身上下隻露出需要開到的病灶部位。一名四十來歲、看起來還年富力強的中年人,對女醫生一笑,“來了。”

“嗯。”女醫生快步上前,問道,“周主任,這個病人這麼急啊?”

“不急不行啊。”周主任歎道,“獵魔比賽的職業選手,訓練的時,被怪物鑽進肚子裏去了。你看他的片子,幸好現在是白天,怪物的活躍性受抑製了,不然這人八成是死定了。”

病人的X光片,就貼在手術室的牆上。

趙九州走過去一瞧,頓時不由道:“哇嗚,好刁鑽的位置,貼在心包上啊。”

周主任見趙九州年輕的樣子,嘴角微微一揚,“同學影像這塊,學得挺不錯啊,新來的嗎?”

“嗯,實習生。”趙九州點點頭,走回到手術台前。

邊上的小護士,麻利地幫他套上無菌服,戴好手套帽子,裹得嚴嚴實實了,手術燈一開,邊上的麻醉師打著瞌睡直嗬欠的時候,周主任拿過鋒利的手術刀,眼皮不眨地直接就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