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杭真是越來越奇怪了,突然對她很關心的樣子,還親口跟她道歉,用的竟還是“我”這個自稱,這真不像他這個身份會做的事情。要不是腦袋還隱隱作痛,她真要懷疑被打的是不是逯杭的腦袋,被打傻的是不是他了。
逯杭聽她這話垂在她頭發邊的手微微頓了頓,然後又緩緩收回手,看向她道:“你這是在怪我嗎?”
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逯杭那日看著聚魂燈的模樣,沈清墨低著頭輕輕搖了搖,回道:“奴婢不敢。”
一想到那日聚魂燈被她一碰碎了一桌,她抬起頭看著逯杭,猶豫著開了口:“那聚魂燈……”
“你想說什麼?”逯杭見她提起聚魂燈,神色並無變化,完全沒有那日慌亂的神情,就像是提起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物。
“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給逯杭解釋一下,沈清墨繼續道:“那日我是得了柳筠……柳夫人的授意才進了墨竹溪,那盞燈,我不是故意的。”
逯杭道:“你知道那燈是做什麼用的嗎?”
沈清墨僵著沒動,她自然是知道聚魂燈的作用,但是現如今她隻是個奴婢,這不該是她能知道的事,便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逯杭若有所思的瞧她一眼,才道:“這盞聚魂燈我已在屋裏燃了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
沈清墨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緩緩低下頭掩飾住情緒,聚魂燈碎的那天正好是她離世二十七日,逯杭的這盞燈,真是為她點的。心裏一陣揪心的痛,沈清墨強忍著鼻間傳來的酸楚,眼中淚水已經在打轉。逯杭這人一向精明的很,很少有事情能瞞過他的,如不加掩飾,她這樣很容易被逯杭瞧出異樣。
努力穩定住情緒,她緩緩抬起頭已然換上了一副愧疚的神色,看向逯杭自責道:“大人,是奴婢不對,奴婢打碎了大人這麼珍貴的東西,奴婢但憑大人處置。”
說話間便要起身朝逯杭跪下來,逯杭皺眉看她,製止道:“不必了,那燈……碎了便碎了吧。”
這聚魂燈說起來也著實奇怪,她記得以前母親說過,那聚魂燈的透明材質堅硬無比,就是放在地上砸,拿起鋤頭錘也未必會破損,如此堅硬的東西,怎麼會她輕輕一碰,就這麼碎了呢。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逯杭自然也能想到,如今卻不追究她,著實讓人疑惑的很。
逯杭沉默著沒再說話,隻是定定的盯著她的臉看了一陣,看的沈清墨不自覺的頭低的更低。他嘴角向上勾了勾,移開視線,側身伸手將床邊桌上的擺著的湯藥端了過來,一手托著碗另一手拿起湯匙湊近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後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她嘴邊,“不燙了,把這藥喝了吧。”
“我自己來吧。”沈清墨見逯杭遞過來的湯匙,抬手就想要接過,誰知卻被逯杭輕巧避開。
“別動,你還有傷。”
見逯杭似乎沒要把湯匙給她的意思,沈清墨猶豫著看他一眼:“這樣……不太好吧,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勞駕大人。”
“無妨。”逯杭端著碗依舊沒有放下,神色還有些自責,“這事是我疏忽了,帶你進逯府應當將你安置好的,未曾料到突然被召進宮去這一待就是三天,讓你受苦了。”
“沒事……”話不由自主的就脫口而出,沈清墨還從沒見過逯杭跟她道歉,如今卻給她這個婢女誠懇的道歉,看他自責,心裏自是不忍。
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沈清墨鬱悶死了,她怎麼這麼沒出息,逯杭一道歉她就忍不住心軟,忘記了腦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斂了心緒,見逯杭也沉默著,沈清墨好奇抬頭望去,正好撞進逯杭的眼裏,那眼眸像一抹極深的漩渦,讓她不自覺的沉淪。她怔了怔,快速移開了視線,逯杭卻一直看著她,將她的表情盡收入眼底。
“那個……”沈清墨猶豫著開口想要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寂,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張嘴。”
正待思索著如何開口,盛著湯藥的湯匙已經舉到了嘴邊,她抬眼瞅了眼逯杭,見逯杭堅持,她便也乖乖張口順從的將藥喝了下去。
如此喂了來來回回十幾次,總算是將一碗湯藥都喝了下去,逯杭喂完藥就起身將碗放到了桌上,又端了杯溫水過來給他,逯杭越是這麼體貼的對她,沈清墨的腦子裏越是亂亂的,心裏還湧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這還是逯杭第一次給她喂藥,就連當初做他夫人的時候,都未曾享受過如此的待遇,而如今她不在了,喪期都還未過,他卻對著一個婢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