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是流浪的幼宰(1 / 2)

昨天夜裏剛下過雨。

坑坑窪窪的地麵上積攢著渾濁的泥水,被隨意丟棄的橡膠製品和帶著鐵鏽的金屬垃圾隨處可見。

簡陋的白鐵皮房和水泥澆築的小樓在街道上擁堵無序地排布著,若是放在其它任何地方,估計都會被立刻打上不合格建築的標簽而被拆除。

——如果這些房子不是建在鐳缽街上。

鐳缽街,顧名思義,就是凹陷成鐳缽一樣地形的街道。

曾經發生過的直徑兩千米的巨大爆炸吹飛了這裏的所有原建築,形成了如今這個缽體形狀的深坑。

和租界相鄰,法律關係十分曖昧,隻要居住過一次就能獲得居住權,就連政府對這裏的情況也似乎束手無策。

因此,哪怕非法,各式各樣的破敗建築很快就像是堆疊在礁石上的牡蠣殼一樣覆蓋了爆炸的中心地帶,形成了如今灰色的人群所居住的灰色街道。

簡而言之,這裏就是黑手黨一類非法組織的綠洲和溫床。

大約八歲的小姑娘輕盈地在鐳缽街的房屋間穿行,猶如蜜柑般的甜蜜發色在這片灰色房屋中分外亮眼。

按理來說,這種地方不應該看到形單影隻的小孩子。

——倒不是說這附近沒有小孩。

這裏是擂缽街,是滋生著罪惡的混亂地帶。

羸弱的幼童和婦女往往是被欺淩壓榨的最底層的對象,就算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裏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反抗掠奪,被當做可替代的消耗品一般隨意使喚是這裏的常態。是以,生活在附近的小孩子們早已經學會了如何在這個城市陰暗麵不擇手段地抱團生存。

但是在她一路走來的過程中,甚至沒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

陰沉的天空覆蓋著厚重的烏雲,浪潮翻湧的聲音和鹹腥的海水氣味被鼓動的海風迎麵送來。

又要下雨了。阿鳶心想。

“……回去拿把傘嗎?”她腳步停了下來。

但是說著拿傘的小姑娘卻沒有要走回去的意思。

在停下的那一瞬間,她的視線就像是鷹隼般精準地落到身後某扇緊閉的窗戶上。

帶著雨絲的風撩起她的前額發,露出了她猩紅色的瞳眸。

那僅僅是在注意到有人窺視之後才看過去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單純的注視。

但是被注視著的人,哪怕知道有窗戶作為阻隔自己無法被看到,脊背卻仍舊無端升起一股寒意。

像是被某種猛獸盯上的獵物,躲在窗後的人身體僵直地站立在原地,直到在有著猩紅眼眸的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一條小巷裏之後,半晌,他才敢有所動作。

有什麼進了眼睛。

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冒著冷汗。

人往往對異類感到恐懼。而生活在這附近的人都知道,擂缽街的這兩個赭發小孩……

全都是怪物。

阿鳶沒有把窺視自己的人放在心上。

飽含惡意的、腐爛發臭的、同情憐憫的、不屑一顧的……這些年裏,相同的、不同的視線她見過太多了,阿鳶早已經學會了漠視。

隻是蚊蠅雖然不會造成傷害,但是數量過多同樣惹人煩躁。在和哥哥一起處理過一批人之後,附近就很少有人試圖對他們伸手了。

因此,隻要沒有下一步舉動,她對此都不甚在意,態度甚至稱得上寬容。

又從兩棟房子間的小道穿過,她終於看到了放垃圾箱的那個巷子。

巷子口矗立著貼滿小廣告的電線杆,灰撲撲的白熾燈泡固定在水泥柱體上,牆壁上被鏽蝕的金屬管道和沾著汙跡的塑料布滴著雨水。

堆積在一起的雜物濕淋淋地泡在雨水裏,和沒有處理掉的腐爛的不明之物一起,發酵出奇怪又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裏平時基本沒有什麼人來。

畢竟你不能指望在這個吃飽穿暖都感到窘迫的地方還能有多餘的精力去分給垃圾分類和處理。

阿鳶也不是來這裏丟垃圾的。

至於她來這裏的目的……

在“簌簌”的動靜從垃圾箱陰影的角落裏傳出來的時候,她微微睜大了眼。

纖細的指尖在口袋裏摸到熟悉的觸感,阿鳶腳步放輕一點點靠近,有些緊張地把攥著的東西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