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安府前院雷霆大作,後院鴉雀無聲。
安慶緒從幽州回範陽半道上就聽說府裏出了事,仆固懷恩來打了一架,然後珍珠跑了,不見了。他立馬就代範陽太守下令,範陽九門落鎖,七曹軍使挨家挨戶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掘地三尺倒是不用,人很快就找到,就在驛館,跟剛到範陽的廣平王殿下在一塊兒。範陽太守是文官,七曹軍使是武將,一幹範陽文武官員要進,廣平王殿下的人擋著不給進,兩方劍拔弩張,還沒動手,安慶緒到了,安慶緒剛要動手,郭珍珠跑出來了,然後安慶緒抱著人就走,七曹軍使以他馬首是瞻跟著也走,範陽太守留下善後。
“安副使家事滋擾,擾了殿下清淨,望殿下千萬擔待。”範陽太守對廣平王李俶說,李俶不說話,馮立便點頭,一行人出館驛,連夜離開範陽。範陽太守是皇上禦筆親點,依舊如此,更不用說那些連臉麵恭敬都懶得的武將了,範陽是安家的,平盧是史家的,北疆人人皆知。
安慶緒走進後院,一放人下來,郭珍珠落地轉身就跑。
“珍珠——”他伸手就抓人,那人頭也不回,邊跑,扭腰仰後一折,跟上回一模一樣,整個腰身不可思議地貼著月亮門洞的彎曲弧度,擦著他手下逃過。
“珍珠!”他手臂暴漲,“砰”一把捏住她腕。
“啊……”郭珍珠痛叫,安慶緒連忙放手。
“我……痛不通……”安慶緒要看她手,他的力道,這一下絕對把她腕子捏青了。
“不要碰我!不要!”郭珍珠悶頭衝進房,安慶緒一鼻子撞上合上的門板,“不要進來!我不要!不要進來!不要!”她在裏頭大叫,安慶緒在外頭拳頭舉起——他一拳就能砸開門,但——門縫夾著一角綠裳,她堵著門。
許久,那角綠裳慢慢下滑,落到腳邊,她坐倒門裏,輕聲細氣地抽泣,她是真不要他進來,他是真舍不得傷她。
“珍珠,我不進來……我不傷你……我隻是……不想你走……”
安慶緒躡手躡腳離開後院,他一肚子怒火攻心,發不得在後院,就發在前院,一夜練刀,幾乎拆了半座前院。一夜過去,第二日安錦繡縮手縮腳去前院,她才說了半句,“二公子,二小姐不肯吃飯……”安慶緒旋風般刮過,衝去後院。
“珍珠!”
“你答應不進來!”
兩人一個屋外,一個屋裏,爭鋒相對。
這一天安慶緒無心公務,晚上安錦繡來回話,”二小姐說不餓,不用晚飯。“安守忠嘴賤又加了句,”二小姐還說不想見二公子——啊呀——“安守義一腳踢了弟弟千瘡百孔的屁股,仆固懷恩真是揍得輕了!
這一夜,安慶緒徹夜練拳,天還未大亮就去兵馬使府點兵操練,範陽鐵騎天朦朦朧朧就爬起來,一練練到日光正午才放飯,飯還未開就聽傳令兵說安將軍回府了,”嘩“鐵騎扔了飯,哀聲躺地就睡。
回了府,人依然不吃飯,也依然不開門。“去請朝義!“安慶緒脫了甲胄,往後院去。”史大人去赴突厥可汗禦宴了呀。“安守忠說,安慶緒一拍腦袋,他都忘了。
安慶緒飛身上房,躡手躡腳爬到郭珍珠屋子的房頂,輕手輕腳搬開幾片瓦片,往下窺探屋裏,跟做賊似的。嗯,他自己的府邸,他大白天上房掀瓦,偷窺房裏女孩,有沒有哭,吃不吃飯,在做什麼……說出來,真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