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情景嗎？”
林然用一種非常溫和而悠長的口氣，開口說道。
長樂的內心深處被觸動了一下。
確切的說，是內心最柔軟的深處被觸碰了一下。
她當然記得那一幕。
這一輩子，都永遠不會忘記。
因為趕上母後的生日。
因為幾片漂亮的羽毛。
因為自己要用那漂亮的羽毛，為母後做一件羽扇。
於是，在長安城郊外的集市上。
翠竹發現了擺攤的林然。
因為在林然的攤位上，是五彩斑斕的羽毛。
當時長樂和翠竹坐著馬車，來到了林家村。
她們親眼目睹了林然，百發百中的彈弓神技。
就是從那一刻起，長樂對那位少年郎莫名的感覺到了好奇！
那個時候的長樂，還是一個小丫頭啊！
若是說起兩人記憶深刻的事情，長樂敢保證即便是說上七天八夜，也絕對說不完。
…………
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他送給自己的彈弓，依然還珍藏在自己的首飾盒裏。
“相公，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問起來這個？”
長樂轉過身來，因為林然的這個問題，讓她一時之間陷入了小姑娘的心態之中。
“先吃了這塊烤肉，相公再告訴你真正的答案！”
林然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來哄長樂開心。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難過。
作為一個男人，心裏是無比痛苦的事情。
長樂聞著烤肉的香味，難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相公不許騙長樂，長樂吃完烤肉，相公要告訴長樂真正的答案。”
“長樂，相公什麼時候欺騙過自己的女人，自從咱倆認識以來，相公是什麼人，長樂心裏是最清楚不過的吧！”
長樂聞言點點頭，伸手接過林然手裏的烤肉。
一口烤肉入口，滿嘴都是肉香。
而比那肉香更讓長樂沉醉的是，一種感覺。
一種很久之前，在他們兩人之間火花般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去不複返的。
是他們慢慢變老了嗎？
還是因為孩子都大了嗎？
因為如今平安都有了孩子。
長樂已經榮升為奶奶級別了。
林然看著長樂吃烤肉的模樣，心裏麵一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於是林然開始用溫情的眼睛注視著長樂。
那雙眼睛的溫度，絕對可以融化冰川。
就連林然也在霎那間認為，後世的氣溫變暖，與自己眼裏的柔情有關……
在林然溫情的注視下，長樂將一塊烤肉，一滴不剩的吃了下去。
長樂自然感覺到了，林然眼神的火熱。
掏出手帕，仔細的將嘴角的油漬擦拭幹淨。
長樂抬起頭來，開始注視著林然。
“相公，長樂吃完了烤肉。”
“現在可以說了吧！”
長樂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開口詢問道。
“長樂，你想要相公說什麼？”
林然握住長樂的手，開始裝起糊塗來。
“討厭，你可是剛剛說的，等長樂吃完烤肉，便告訴長樂，為何要問起長樂是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
長樂故作生氣的，把手從林然的手中抽了出來。
林然見長樂再現小女人的心態。
臉上帶著笑，心裏也是愧疚不已。
自己多年以來，自從家大業大之後。
對自己女人的關懷，是越來越少了。
原來自己的女人，依然還有多年以前的姿態。
突然掙脫出來的雙手，讓長樂一時不知道放到哪裏才好。
不等長樂做出決定，林然再次握住了長樂的玉手。
“長樂，你真美···”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美···”
“不，是相公說錯話了，比以前還要美上幾分。”
“······”
林然的小嘴，雖然沒吃糖，但是比吃了糖可要甜多了。
“相公今天這是怎麼了？”
“淨說些沒影的話，長樂已經是哪日落黃花了，那裏還有什麼美麗可言。”
“你再不說為何提起咱們第一次見麵時候的事情。”
“長樂就真的不理你了······”
長樂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這樣的甜言蜜語，多久沒有在相公嘴裏說出來過了啊。
應該至少有五年以上的時間了吧。
有哪位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稱讚自己漂亮，稱讚自己像花兒一樣美麗呢。
長樂一扭腰肢的動作，讓林然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
沒有多餘的想法，林然一把便抱住了長樂。
“長樂，因為相公想要告訴長樂，相公一直都愛你。”
“很愛很愛你······”
“我們從相識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
“一路走來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告訴你一個秘密，從第一眼看到起，相公就喜歡上了你。”
“可是，相公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所以相公便一路展露才華，不是為其他人展露的，不是為別人的展露的。”
“相公心裏隻有你···”
“在萬年縣的每一個日日夜夜，相公都永遠銘記在心。”
“因為有了長樂的陪讀，相公才覺得生活是如此的多彩多姿。”
“生命是如此的有意義···”
“後來相公終於高中狀元，可是為了林家村的孩子們，相公想要舍棄來長安城為官的機會。”
“是你，跑來林家村告訴相公不要放棄，林家村和長安城可以兼得。”
“那時候，你告訴相公你就是長樂公主的時候，相公當場就嚇壞了。”
“相公自己做夢都沒有想到，你就是長樂公主。”
“那個喜歡安靜的陪在相公身邊的女子，用馬車送相公送萬年讀書的美麗少女，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長樂公主。”
“相公擔心配不上長樂，所以隻能更加的努力，更加的展露自己的才能。”
“因為陛下和皇後娘娘，絕對不允許他們最心愛的公主，嫁給一位碌碌無為的平民百姓。”
“最終皇後娘娘決定將長樂許配給長孫衝。”
“原本這是一件門當戶對的良緣。”
“長樂是哭著來林家村的，從那個時候起，相公終於知道，原來在長樂的心裏是一直喜歡相公的。”
“為了阻止自己的女人被被人奪走，相公不得已，出了下策。”
“讓皇後娘娘和長孫家解除婚約的同時，相公心裏的一塊最大的石頭，也算是平安落地。”
“相公，忘不了，出征土穀渾的時候。”
“那一天，長樂策馬奔騰數百裏，隻為了告訴相公一句話。”
“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就因為這句話，溫暖了相公一生，讓相公在每個黑暗的夜晚，都看到了無盡的光明和希望。”
“我們結婚了，長安城的夜晚被煙花照亮了整整一夜。”
“從此以後，我們形影不離，不離不棄。”
“無論是相公去哪裏，長樂都會跟隨而去。”
“在海邊，在邊塞，在那遙遠的海島上，在那數萬裏的南大陸···”
“有太多太多的地方，留下了我們最美好，最值得回味的記憶。”
“我們有了平安，有了平順，有了平康······”
“······”
“相公對不起長樂，相公把咱們的小四給弄丟了······”
“相公知道長樂，心裏難過。可是相公是這麼的愛長樂，相公不想看到長樂難過。”
“對不起······是相公不好······”
“要怪就怪相公吧，要罵要打，就對著相公來。”
“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長樂此時已經在林然的懷裏泣不成聲。
整個人都哭癱了。
她緊緊的抱住林然。
感覺到林然身體的溫度。
聽著林然每一字每一句的肺腑之言。
豆大的淚花，在眼角啪嗒啪嗒的滑落。
一段段回憶在長樂的腦海裏麵浮現出來。
這一路走來風風雨雨，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他的男人是一位蓋世大英雄，這一點就連自己的父皇也心知肚明。
相公率軍前往江南抗洪搶險，乃是為了大唐的百姓。
乃是為了整個江南的百姓不再受水患之苦。
就連小四也是自己執意要去的。
可是，自己怎麼能責怪相公呢？
原來自己這樣自我折磨，真正難過的是相公。
真正痛苦的還是相公。
就在這一刻，長樂的心裏豁然釋然了許多。
自己的男人已經夠苦了。
他的心裏裝滿了太多的責任和擔當。
他的肩膀上挑起了太多的希望和重托。
就算是現在，還再為長安城的新城改造而努力著。
目的就是讓以後的各種災難和隱患，不在大唐的土地上重演。
讓小四的悲劇，不在這個世界上再次發生。
“相公，長樂沒有怪你······”
“長樂真的沒有怪相公啊······”
看到林然眼角的淚水，看著還年輕的相公，已經是滿頭有了白發。
長樂自然知道，這些白發，都是為了小四才生長出來的。
“相公，對不起。是長樂任性了。”
“是長樂沒有顧忌到相公的感受。”
“可是，長樂的心真的好痛啊，好痛好痛的······”
林然，擁抱著長樂。
眼角的淚水滑落下來。
他的心何嚐不是好痛好痛呢。
“長樂，把悲傷埋在心裏吧。”
“小四這時若是在天上看到，他的母親如此傷心難過。”
“小四心裏該有多難受啊！”
“還有平安和平順，還有平康……”
“他們三個最近在你的麵前，都不敢說話。”
“因為孩子們害怕錯啊，他們害怕惹自己的母親傷心。”
“……”
“我們要為活著的人而活著，小四也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在相公的心裏，小四一直都在。”
“隻不過，他去了另一個地方而已！”
林然拿起手帕，仔細的為長樂擦拭眼角的淚水。
長樂的大哭過後，心裏確實好受了許多。
因為相公的話，的確是非常有道理的。
自己不能因為一個人的悲傷，而讓全家人都跟著生活在悲傷之中。
就連父皇和母後，跟自己說的也是這樣的道理。
長樂終於安穩了下來。
她靜靜的依偎在林然的懷抱裏。
感受著林然身體的溫度和懷抱的安全感。
這樣的感覺，是自己以前多麼渴望的感覺啊。
今天，這久違的感覺，終於又回來了。
梨花帶雨的長樂，讓林然的心都化了。
眼看天色已晚。
“長樂，早點歇息吧。”
“睡醒一覺，什麼都好了。”
“從明天開始，我們忘掉憂愁，忘掉煩惱，為了這一大家子人。”
“我們要好好的，要堅強的活下去。”
“······”
林然將長樂抱了起來。
仔細的放在了床榻上。
突然之間，長樂伸出胳膊，挽住了林然的脖子。
“相公，長樂想要把小四給找回來····”
說完，林然的嘴巴，便被一陣柔軟和火熱給堵住了。
············
隔壁的翠竹，終於再次聽到了久違的音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