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居住的迎客殿，林嵐還是謹慎地布置起元陣。
霓裳坐在練功的蒲團上發呆。
太陽落到了窗外山峰的後頭，粉紅色的雲霞乍時噴湧上天，黃昏的光彩照進房間，仿佛油畫。
落日餘暉灑在林嵐身上，他渾然不覺，謹慎小心地布置著元陣，臉頰被鍍上一層金芒，身上燦然生光。
霓裳目光有些迷離，視野逐漸渙散地看著林嵐的輪廓，心緒萬千。
白興功的狀態讓她聯想頗多。
“漫漫人生路，昂首是春，低頭是秋，誰又能說清楚自己是何種性格，此生所求，不過俯仰不愧怍於本心，便足夠了。”
她一直在小心地掩藏著對身邊人的感情，用冰冷的態度對待至親，因為之前的她堅信，隻有愈疏遠的關係，在斷開的那一天，撕裂的傷口才沒有那麼大。
但，有些關係，有些人對自己的情感，似乎不是她刻意冰冷就可以消減的。
一如白興功對白康的擔憂和欣慰，父母對子女的感情又豈是那麼容易消退的。
不管自己以何種狀態身死，爹娘都會一樣傷心。
而林嵐，似乎也一樣。
無論自己是冷冰冰也好，拚命劃定界限避免親密也罷，他的態度，似乎從未改變。
若她真的就這樣下去，迎接災厄，在情感消退的最後一刻會不會後悔？
“那裏的人不求海枯石爛，因為海枯石爛太久，他們隻爭朝夕。”
林嵐的話恍若在耳畔回響。
日影西移，山巒後透出的光更低了，斜照的金紅色夕光，打在了林嵐送她的古琴上，上麵光華流轉。
霓裳仰起頭，目光越過林嵐望著窗外遠處的山。
林嵐的身影聳動而忙碌，山的輪廓格外篤定而清晰。
霓裳想了好久好久，低聲自語：
“那就戀吧。”
林嵐還在執著於元陣，已經布置了三層了，差不多到了他現在對六階元陣同時控製的數量極限，但是他還可以盡量讓元陣的威力變強一點。
通過自己改進元陣圖，在已經布置好的元陣一些合適的地方加一兩個陣印，元陣的威力可能會得到大大提升。
林嵐之前沒研究過這個，正在現學現賣。
霓裳出現在背後，聲音輕輕：“我覺得昨天是個意外，那人應該不會來了，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吧。”
“哪能把僥幸心理交給敵人你說啥？”林嵐下意識地嘀咕，突然聽懂霓裳的後半句，“出去走走？散步？”
“大驚小怪什麼。”霓裳眼神飄忽，“不去算了。”
“去！”林嵐一下子起身。
什麼保命要緊僥幸心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霓裳很滿意林嵐的上道，雙手交疊在背後，邁起步子向外麵走去，馬尾辮在背後一跳一跳。
出奇般有活力似的。
林嵐追上去，兩人出門並肩而行。
霓裳突然伸出手牽住林嵐，十指相扣。
這下反倒是輪到林嵐僵了一下，扭頭去看霓裳，卻見後者麵色如常，好像一切顯得如此自然。
林嵐決定啥都不說，否則激起這妞的傲嬌心把手甩開才是虧大了。
霓裳的心實則跳的厲害。
兩人牽手並肩走出大殿，漫無目的地溜達在林間。
“此間事了，我打算回家一趟，也有半年沒見我爹我娘了。”霓裳輕聲道。
“好啊，”林嵐欣然，“我陪你？”
“隨你。”霓裳道。
真上道，可不是我要你陪我的，是你自己要跟去的，哼哼，嗯，真好。
他們所在這這一方山峰不大，山頂上也沒有其他人，隻有一些淩月宗的弟子居住在山腰，和他們隔得很遠。
山石樹木景色並無出奇，比人皇峰差得遠，但心情不同。
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蕩漾在心間。
不多時，天空中最後一點酡紅也隱沒在夜色之中，明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星河之間，四下無聲，雖有風拂草葉，卻更顯寂靜。
洪荒萬載，仿佛此刻永恒。
兩人並肩望月，霓裳突然輕輕把腦袋靠到林嵐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