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著許如意的手一鬆,她跌回地上喘兩口氣,沒有絲毫想跟許懷秀理論的想法。
而許懷秀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全部都在窗外。
許如意在他背後的牆上看見一個巨大的影子,那像一件巨大的鬥篷,懸空,沒有腳,胳膊一伸整個影子大了一倍,將許懷秀籠罩其中。
許如意瞪大眼睛,心中猛然一跳。
——墨冥!
她轉頭向窗外看去,除了被風吹的發狂的樹枝,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可許懷秀身後牆上的影子卻是實實在在的。
那影子長袖一抖,從袖中伸出兩把鐮刀,它的腦袋吹氣一樣緩緩變大,像是整個人身體前傾靠了過來。
鐮刀的影子貼著牆壁移動,許懷秀還是呆呆的看著窗外,被定身了一樣。
許如意喊他:“走啊!”
許懷秀聽不見。
鐮刀和墨冥的影子包圍了整個書房,許如意甚至看到了鐮刀上寒冷的鋒芒,兩個人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魚肉,籠罩在墨冥的陰影之下。
書房中的壓力沉的讓人抬不起頭,鐮刀已經伸到了兩人頭頂。
許如意撐著顫抖的胳膊想站起身,根本沒用。那種寒意像貼著脊背緩緩向心口上爬,一直鑽進腦袋裏。
她眼看著那隻墨冥張大嘴巴,鋸齒一樣的牙露出鋒利的豁口,接著鐮刀揮了過來。
許如意什麼也做不了,被絕望淹沒的瞬間她恍然閉上眼。
自己的一生,外表光鮮內裏腐朽。
她因為能讀心的能力才被許懷秀選中,成為西城少君。她在被安排的命運裏接受司奇,從抵觸變成依賴。她老老實實做著少君應該做的事,卻在她以為自己能在夾縫中求一點天光的時候,被打入深淵。
她漠視司奇與許懷秀的關係,不願意細想這些年司奇對她有幾分真心。她覺得自欺欺人也可以,沒什麼不好。
可司奇還是死了,她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這一生,她一直在被人擺弄。
許如意名如意,從沒有片刻如意。
空氣中突然唰的一聲,鐮刀揮落。
整個西城上空汙染陰雲蓋頂,電閃雷鳴。被削落的腦袋滾到一旁,身體驟然倒下去,血跡在牆上劃出一道弧。
墨冥用鐮刀勾著那具無頭屍體掛在梁上,然後突然消失。
第二天,西城主被妖獸暗殺的消息一大早就傳遍西城。民眾恐慌逃竄,他們有的閉門不出,有的擠在城門口企圖搬遷去別的城。
西城大亂。
許如意沒想到自己還能醒過來,看見的第一個人是許霜,許霜旁邊做著一身白衣的黎言。他一手搭在許霜頭頂,看見許如意醒過來,另一隻手瞬間抽走。
許霜攏著許如意的手小聲叫了聲娘親。
許如意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她扯著幹啞的喉嚨說。
“霜兒,今早有沒有給你父親上香。”
在許霜離去之後,許如意撐著坐起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
“城裏現在還好麼。”
黎言立在床邊。
“不太好,民眾恐慌,城外的妖獸有躁動的跡象。”
許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還是來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
“我去幻境,你、勞煩幫我看一下霜兒。”
“不準去。”
黎言一把拉住她,許如意又跌坐回去。
“你的身體太過虛弱。去了也沒用。”
許如意低頭,兩手捂著臉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她悶悶的出聲。
“我忍他這麼久沒殺他,最後他還是死了。沒人知道四方城的城主一旦死去,城外的妖獸就會開始躁動。如果知道有這一天,我一定親手殺他報仇!可他死了,卻不是死在我手裏。”
她抬起頭看著黎言說。
“完了。”
天下完了。
黎言在她旁邊蹲了下來,他輕聲說。
“沒事,還有別的辦法。”
許如意搖頭。
“沒有了,聖境早在百年前就毀了,聖族人無一生還。這天下再也沒人能對付妖獸,所有人早晚都要死。”
“你忘了正王劍是被誰拿走的?”黎言說:“正王劍乃是最初聖境與西城聯姻時所帶的嫁妝,這麼多年,連繼任城主都無法動用,不是誰來都能搶走的。”
許如意猛然一愣。
“你是說……”
黎言看著她點了點頭。
“他可能姓秦。”
“我之前無法看透他的內心,竟然一時忘了此事。”許如意很奇怪。
“北城沈家、包括那天議事廳開會,都沒人看出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黎言說:“如果他不動正王劍,可能我也不知道,到現在我也不確定。”
黎言站起身微微笑了一下,風光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