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的四周變得靜悄悄的,此時已是日暮時分,天邊紅霞密布,太陽也變作朦朧的金輪。
泓崢與殷秀別一時都沒有說話,他們互相對視,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
男人忽然轉過身向寺廟裏走去,黑龍沒有製止他,也隨後進了廟中。
殷秀別來到神像前,他日日在此逗留,鬼是不需要睡眠的,所以他花了很長時間研究這尊佛像,可他思索了這麼些時日,也沒認出這是哪方的神佛。
他仰首凝視著前方,神像那怒目而睜的威嚴表情,在透進隔窗的夕陽下,顯現出奇異的神采,他問身後的黑龍,“泓崢兄,我想請教你,可否知道這神像是哪方的菩薩?”
“這是西天的金剛薩埵菩薩。”泓崢緩緩開口,也仰首望著神像。
幾百年前,還是幼童的他,也曾拉著母親,指著神像問她。
“母親,為何咱們家山頭有一座廟呀?這怪模怪樣的菩薩又是誰呀?”年幼的他很不服氣,方圓百裏竟然沒有一座龍王廟,難道潭龍就不是龍了嗎?哼!他要是長大了,必定要這幫凡人求著他,他才肯下雨。
母親摸著他的頭頂,和藹地開口,“我兒,這是西天的金剛薩埵菩薩,你不可無禮,他是位法力強大的神,媽媽希望你將來也能成為這樣靈修完滿,功法無邊的神龍。”
小小的泓崢望著她,憧憬著她口中自己的未來。
“母親,這是你修建的嗎?”他又問她。
“不是,是你的父親建的”一提起泓崢的生父,這位韶麗動人的雌龍就一臉哀傷,她哽咽著,似是回憶起往事,片刻後,就垂眼暗自抹淚。
泓崢拉著她的手,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他從未見過父親,不知道那條龍為何要拋下他們母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鬥轉星移,滄海無邊,轉眼間幾百年過去了,他長大了,可是如今的他,不但沒有了父親,連母親也離他而去了。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望著眼前的薩埵菩薩,發誓要練就無上靈法,將金翅大鵬鳥撕成碎片。
“泓崢兄?”殷秀別看著他瞬間鋒芒畢露的眼神,詫異地問他。
“無事。”泓崢見這男人看向自己,驀地收斂表情,將視線從神像前移開。
男人也未深究,他在神像前來回踱步,感受著重回肉身的充實滿足,他握起身側的那柄伏晟劍,過不了幾日,他就可以重新揮劍練武了。
“多虧了沽兒”他眼中明明滅滅地閃著光,似是在想著什麼。
泓崢乜斜他一眼,振一振衣袖,等著他接著說。
“泓崢兄,你可知道沽兒是何種靈獸嗎?”他此前已經見過了豹子精、狐狸精、兔子精,在與女孩的交談中,他還知曉了,原來春從村長是一尾鯉魚精,再加上眼前的這條龍,他短短十幾日,已經見識了諸多神奇異獸。
可屠沽兒卻對她自己的身份支支吾吾,她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殷秀別想著女孩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不想告訴他,他也就不再追問。
“屠沽兒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目前為止,誰也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麼”
“哦?”殷秀別對女孩的身份更感興趣了,原來她竟如此的特殊。
“你問這個幹什麼?”泓崢語氣不善,“你的離魂症用不了幾日就好了,到時候趕緊離開此地,不要再與我們有牽扯瓜葛。”
“”男人望著他,輕笑一聲,他知道這片山脈是眼前這條龍的地盤,他痊愈之後,當然會離開這裏,不過,他好奇的不隻是屠沽兒的身份,他對泓崢與女孩的關係更感興趣。
所謂虎口拔牙,危險至極,他今日也想效仿一下,試試龍口拔牙。
“請教泓崢兄,你與沽兒是何關係?”
“我與她是何關係,需要告訴你嗎?”泓崢臉色突變,他目光陰冷地盯著殷秀別,似是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
男人卻好整以暇,雲淡風輕,“泓崢兄不要生氣,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想來你與沽兒也不會有什麼其他關係,那我就放心了”
這還叫沒有別的意思?還有,什麼叫他放心了?
泓崢危險地眯起雙眼,瞳中閃現點點金斑,“殷秀別,你到底想說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他對這個凡人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我喜歡沽兒。”沒想到殷秀別竟如此的坦率直白,“我與她頗有緣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理應為她好好著想”
泓崢握緊了身側的拳頭,他一瞬不瞬地望著這個不自量力的男人,他區區一介凡人,能為屠沽兒著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