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別返回藥鋪,與殷棠之一同啟程趕往崠中城。
駿馬在官道上飛馳,掠過人眼中,快到隻剩下殘影,殷秀別騎得尤其快,讓身後的殷棠之不得不專注於追趕。
又是一番日夜兼程,他們終於趕回了崠中城。
殷棠之體力不錯,可連續奔勞也甚感疲累,他拂了拂衣領與袖口的塵土,就要與皇叔告別,沒想到一路沉默的殷秀別卻先開口了。
“棠之,厭夭近日可都在鶴陽宮?”
容王心道,皇叔,你的幕僚你問我?可他聽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那厭夭確實與他有所來往,近日更是屢屢出現在方寒盟的府邸中。
“厭夭道長最近喜歡去方寒盟的府衙,說是受邀為其診病,不過這病看沒看好尚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來往倒是日漸密集了”
殷棠之提醒皇叔,厭夭雖說是世外之人,不受過多約束,但與方寒盟過從甚密,還是需萬分小心。
“棠之此話是不信任方知府嗎?”
容王大方地承認,“我隻對他手上的兵權感興趣。”
殷秀別輕輕頷首,“棠之陪我走一趟著實辛苦了,待過幾日,我邀你來,咱們把酒言歡,再行敘話”
“皇叔客氣了。”容王輕笑,忽然湊近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那沽兒是個妖異女子,甚有個性,皇叔可要再接再厲啊”
殷秀別的臉色登時不悅,殷棠之戲弄一番,滿意地拽緊韁繩,施施然騎馬走了。
“來人。”
“卑職在。”
迎接華王的隊伍中,有人聽令,殷秀別命他前去鶴陽宮,通報厭夭,明日過府一聚。
男人騎著馬緩緩前進,他想著厭夭,這個小道士愈發不同尋常了,他之前還欣慰他瘋病漸好,能大有用處,可經殷棠之的提醒,他竟然與方寒盟過從甚密,本該是清心寡欲的道士,難道也想圖謀一番嗎?
傍晚,方寒盟府邸。
“厭夭道長,如若真能捉住那條鯉魚精,本府自當登門道謝,奉送大禮”
門窗緊閉的內室中,厭夭負手,臨窗而立,背著身聽方寒盟講話。那方知府一點也不惱這道士清傲的態度,他的病得他的手,竟然大為好轉,真是人不可貌相,當初他以為的瘋道士,竟然有如此本事,那殷秀別也算伯樂了。
“道長,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你有如此本領,何不投到容王門下?我必為你舉薦,將來殿下榮登大寶,你就是我們曆頌的國師啊”
厭夭這才回過頭,他目光深邃冰冷,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方寒盟見之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個道士愈發詭異,不過細想,也隻有這樣的異士才能治好他的病吧。
“方大人不必為我考慮,你的病我隻能暫且抑製,想要治本,還需要那條成精的鯉魚。”
殺了那鯉魚,剜其眼,剝其皮,熬一鍋藥湯,我的病就可以痊愈了!方寒盟在心裏不住幻想著,嘴角掛著殘忍的笑容。
哼!貪得無厭的凡人,真是惡心透頂厭夭心道,不對,現下是控製厭夭的金翅大鵬鳥在思考,他妖邪無比,近日無聊,便找上了方寒盟這個樂子,這貪婪的凡人妄圖苟活,他給了他些許希望,就讓他舔著臉不住地巴結。
迦樓羅雖然是妖,可其餘妖族在他眼裏跟螻蟻一般的凡人無甚區別,他就是喜看他們互相殘殺,佛祖不許他親自動手。他便借刀殺人亦屠妖。
“好了,你按我說的做即可,等抓住鯉魚精,再來鶴陽宮通知我”
“道長慢走”
方寒盟躬身作揖,他終於看到了希望,自然喜不自禁,這間內室已經布滿降妖符籙,隻等那鯉魚一來,他便可享用魚湯了。
駕著一陣清風,厭夭返回鶴陽宮,他默默坐於蒲團上,休憩打坐。
月亮緩緩升上中天,這年輕道士忽然蜷縮成一團,劇烈咳嗽起來,他眼中含淚,咳得五髒六腑皆疼,好半晌,他才直起腰來,他的眼睛恢複澄明溫厚,此時的厭夭才是真正的厭夭。
“你是誰!從我的身體裏出來!!!”
厭夭在寂靜的大殿中,大聲嘶吼,可惜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許久,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他早在殷王爺的別院住時,就發現了不對之處,他為了不傷及無辜,才搬來鶴陽宮,可惜還是為時已晚。他體內的東西根本不怕滿殿的天君大帝,小道士用了各種方法也沒能將他逼出來。
漸漸的,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每日被奪去神識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去過哪裏,做過什麼,他甚至狠心將自己鎖起來,可惜,再次清明時,不論是繩索還是鐵鏈,都已被他體內的東西悉數毀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