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崢此刻也有些猶豫,事到臨頭他還是更擔心春從的安危。
“表哥,我們沒有逼你,你量力而行。”
春從神態平和,“我知道”他看向表弟,鄭重其事地說道,“泓崢,我說了,現在是對的時機,所以,我也要去做對的事情”
誰也無法想象,方絨夏的逝去究竟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往昔獨獨鍾意凡人女子,她們如易散的彩虹,如易碎的琉璃,那麼脆弱又那麼美麗,可他總是忽略人妖殊途,認為自己帶來的就是她們最向往的情愛,隻要她們有勇氣跟他走,他便為她們的餘生安排好一切。
他曾經的摯愛們總是在彌留之際感謝他,謝謝他一世的陪伴,可是,那是她們的一生,但卻不是他的。
春從將方絨夏葬在了深山中的一棵合歡樹下,他長久地倚靠在樹幹上,回憶往事。
那一天,方家小姐整日愁悶,於夜半時分偷偷來到花園中,撿拾掉落一地的合歡花,她用裙擺兜起這些絲絲絨絨,嫩紅如小傘的花苞,忘掉白日裏的端莊持重,像個真正的少女一樣,歡快活潑地走著,這是她難得舒心愜意的時刻,她來到長渠的盡頭,那裏喂養著一池錦鯉,這些斑斕的鯉魚見了她都圍攏過來,仿佛在討要吃食,隻唯獨一尾格外碩大的金綠鯉魚,躲在角落裏,不肯靠近。
絨夏玩心大起,她偏要惹惹這條魚,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忽然將裙擺中的合歡花全部拋出,一股腦灑在了那條鯉魚身上,金綠鯉魚被花雨掩埋,但立時就起了變化,方小姐瞪大眼眸,看著那條鯉魚從魚身頃刻間化為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
她的心從未如此鼓噪過,她退後一步險些被自己絆倒,麵前的男子及時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待她站穩,便立刻鬆手,絨夏與他麵麵相覷,臉頰緋紅地望著他澄澈的眼眸中仿佛映著她的身影
合歡合歡,結一世歡喜,那時的他們都以為這是命定的安排,可惜事與願違,他最終得到的隻有一個空洞的眼眶和一具遺骨。
春從自嘲地想著,過去的自己是多麼的自負,他固執地想要將絨夏留住,卻沒想到這一次,他愛著的凡間女子,想要的幸福僅是一次稱心如意的輪回。
他整日安靜地坐在合歡樹下,仰望天幕,終有一日,他釋懷了,將對凡間女子的眷戀埋葬在了深山中,再難回頭。
春從心意已決,那龍門至天方,他必定是要闖一闖的,他也要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翌日,崢山中的妖獸們紛紛來到北海,為他們的村長加油助威,他們浩浩蕩蕩一大群,所到之處,引得北海眾妖紛紛側目,以為今日有什麼特殊的活動。
“今日開龍門呀,你們不知道嗎?”
有年長的海獸對大驚小怪的山野村獸們嗤之以鼻,龍門有甚稀奇的,不就是三百年一開嗎?可是他們瞧瞧,有誰真去闖了呢?
一群妖獸在海岸邊四處張望,確實沒看見躍躍欲試者,過了許久,才有一人形男子,來向春從打招呼,他介紹自己真身是條比目魚,今日僅是來觀望,有無魚族來闖龍門,以作日後參考。
鬧了半天,今次就村長一條魚去闖至天方呀?眾妖獸很是失望,嘲諷海裏有數不盡的魚,卻沒有一條夠膽的,真是丟盡北海的臉麵。
有海魚聽到,氣得與他們嗆聲,北海的至天方已經上千年沒有魚能闖過去了,那些挑戰的魚妖非死即半殘,他們這群山裏來的土老帽,怎麼能如此大言不慚?他倒要看看,那個什麼村長有沒有本事闖過去。
眾妖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聽說今日有魚要闖龍門,紛紛前來看熱鬧,此等場合當然少不了琉珊長公主,她在一眾侍女的簇擁下,踏著縹緲雲霧,款款而來。
北海眾妖見了她,不是跪拜就是深鞠躬行大禮,琉珊驕矜地揮揮手,免了他們的禮。她看向山裏來的那群妖,覺得自己賺足了麵子,讓他們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公主,果然在自家地盤就是舒心又愜意。
山妖們就不太客氣了,他們多數裝作沒看見琉珊,不是摸魚就是望天,尤其是春從,刻意忽略她,背轉過身,與村民們交談。
泓崢叮囑表哥此番多加小心,沽兒與祀太檢查他的義眼是否正常運作,一狐一兔拉著村長的手不願放開,其他的妖獸此時也是擔心多過期待。
村長是他們的主心骨,他們萬萬不能失去他。
沽兒拿出一枚藥丸,遞與他,“方大哥,這是懷林爺爺托我給你的,他說服下此丸,可保你神識始終清明,不受幹擾”
春從接下,請女孩代為感謝槐精爺爺。
“方大哥,你還是回來親自向懷林爺爺道謝吧,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