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抉擇(四)(1 / 3)

我要被困在她的內心了。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我想起了幾天前,阿夕來的情景。

“至今為止,我都沒有懷疑過。唯有你的意圖,我始終看不明白。”

“我沒有意圖。”

“……沒有意圖嗎?可又為什麼要一直跟在她身邊呢?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妖怪了,畢竟你的「自我」已經出現了。”

“……您在說謊。”

“確實。她雖全心全意信任你,但我不能。”舊神如是說。

“是嗎……那非要說意圖的話,也隻能是祂們的意圖。”

我還控製著她的身體,她現在還沒放棄尋找回去神之地。

“……祂們?”我意識到不對,皺起了眉。

“全知全能之神,萬物之起源,萬物之終結,亦可稱為「混沌」。”

“——你還知道什麼?不……我應該問,你和祂們是什麼關係?”

“……我是被祂們選中的萬千生命之一。”

“所謂意圖呢?”我盡可能將語氣恢複到平常。

“見證出雲國舊神。”

當聽到這一句時,我再次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祂們本就是全知全能之神,不管不顧已過千年萬年,更何況祂們無處不在……又何須見證?”

“這是我推測出來的……唯一符合的意圖。”

“既然是見證,為什麼你又會插手她的事——不是不能感知,我總覺得有些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確實發生了很多次。”

“——”

“出雲國舊神發生在舊世界,不,存在於不為人知的一麵。畢竟,被所知的一麵是高天原,出雲國舊神被隱匿在其背後。「出雲國」也是不被記錄……換而言之,如果有一天,出雲國舊神完全死去,「出雲國」也是可以被看作某種「幻想」\/「夢」吧。”

“……你說得沒錯。可你忽略了,出雲國舊神不會死\/消失。就算高天原消失了,出雲國舊神也不會消失。”

“……為何如此肯定?就算能動用祂們的力量,出雲國舊神也不過是萬物生靈之一,於祂們而言,談不上什麼特別。”

“你曾說她丟失了某物。”我沒有順著他的話,甚至,並不在乎,“那是所謂何物呢?我一直在她的內心,卻在她逃出狹間之後,將所有的一切看得最清楚……沒錯,她現在還是遺失的狀態。並不是所有的行動,都可以用初代的憤怒和恨意去解釋。你究竟是什麼?”

我在懷疑他。我懷疑的不是他做的事,而是他是什麼立場,他究竟是誰。

“祂們究竟為何會選擇我,我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青年如此回答我,“我無法解釋,能說的隻有這些。無論相信與否,出雲國舊神的決定都將影響她的未來。就算是生命力強大的舊神,在失去最後的生命力後,也該視作死亡。雖說神之地和那棵樹會延續出雲國舊神,但她的存在,也便到此為止。”

趁她還沒回來,他向我告別。

“……未來呢?”

“……?”

“她會活下來嗎?她會開心嗎?她遇到的事情……”我急切地問。

不去引導她選擇接受自己的犧牲,自己便會被拒絕。如果被她拒絕了呢?所有的一切又變得那麼不肯定起來,變得模糊。

我太需要一個確定的回答了。

“你愛著她。”

“——她是我的「孩子」。”

“可她不懂愛,你沒來得及把這個教給她,就在她的時間裏消失了。你問的問題,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在那麼多次縱容了你的「犧牲」後,她至少可以擁有一次「拒絕」的「意外」。這是我說這些真正的意圖。”

“不懂嗎……”

我微微皺眉,想起了出雲國的舊事,想起了停留在那個早已消失的村子裏發生的事。

……她並不是不懂啊。

當初在出雲國的時候,雖鮮少說話,那份稚嫩的愛已經在逐漸成型,隻是後來,當她熱烈地將那份愛獻給那個村子時,被那片已經死去的土地沉默地吞噬了。

在這漫長的時間裏,她因為初代的恨意和憤怒逐漸遺忘了愛。

……等等,遺忘……?

這麼說——

阿夕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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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將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後,便急匆匆地往京都趕。

既然天羽羽斬能貫穿這具身體,那它也一定可以把我再次帶回那樣的瀕死之時。讓我再一次回到神之地。

不過這一次,回到神之地不是為了找到她的計劃——不,可以說,她的計劃存不存在都和我沒什麼關係了。她想要延續出雲國舊神,無比渴望地想活下去——然而我尋求的卻是終結。

她曾經分解出去的身體,靈魂,記憶,甚至是力量,在此刻全然回蕩在自己的周圍。相比之下,反而是源稚紫的妖力在慢慢地收斂。

從源稚紫吃下那半個神格之後,神力便強行留在了她的身體裏,直到她那半妖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她活下去,出雲國舊神原本的身體才出現。

不過,這具被天羽羽斬貫穿的身體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不是阿夕及時從冥界閻魔那裏要到全部的靈魂,得以利用空栗留下來的妖力和神力一起縫補這具身體,恐怕我早已無法以人類模樣現身。

如今,神格碎裂,束縛在這個世界的枷鎖已然不見,出雲國舊神的神力又開始逐漸恢複。遇見須佐之男時已恢複了一小半,但這具身體卻早已朝著妖怪的模樣演變。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源稚紫」的身體沒有死去,它也想要活下去,反而將她原來的身體當作了修補材料。

不過,我要考慮的不止這些。

她想要延續出雲國舊神,但從未考慮過人類。

在此之前,我一直想知道,她的態度。

可那時,她隻是被要活著的想法催促著,隻能被迫地順著「所有」而掙紮。如何對待這個世界,對待人類太複雜了,複雜到她願意在逃出狹間之後,用上千年的時間活下去,去尋求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