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東宮內彌漫著一股子緊張的氣氛。
當然,或許隻是於某些人而言。
黎衍有些慵懶的倚靠在軟榻上,手裏拿著一本書漫不經心的隨意翻著。
替他查看傷勢的太醫滿頭大汗的微微低垂著頭,是欲言又止。太醫身後,幾個太監規規矩矩的端水拿藥。
一個穿著黃色華服的玉麵少年和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侍衛站在一旁,臉上均是著急的神色。
“大哥,這胡太醫都擱這好一會了,是時候該換藥了。”說話的人正是穿著黃色華服的三皇子黎宸。
黎衍又翻過一頁書,換了個姿勢倚著,眼都沒抬一下,淡淡的開口:“是麼?可我似乎也沒說不換藥。”
這……
黎宸和黑袍侍衛對視一眼,有些無奈。
這位爺不是拒絕,是直接無視人呢,這誰敢動手啊?
胡太醫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偷偷向黎宸直遞求救的眼神。
在太醫院當差這麼多年,若是私下偷偷問起太醫院的禦醫們最害怕出診的主是誰,黎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問是不是因為他性格暴戾?
不是。
是他從小就不喜看病,生得一身無視太醫院來人的本領。明明本該是生病的人著急,到他這卻是反著來了,就好似生病的人不是他。想要替他把脈看病,隻能等他自願了來。
想起上次太醫院的張太醫便在東宮等了整整一天,才得出診,胡太醫心想這次他或許能成為第二個那麼長時間的。
哎,可惜了。原本今日還同李太醫約著去戲院聽戲的呢。
“大哥,這胡太醫一把老骨頭了,腿腳不利索,站那麼久不行的。”黎宸朝胡太醫使了個眼神,再度開口。
胡太醫接收到黎宸遞來的信號,那雙不能再健康的雙腿似乎也突然疼痛起來,右腿有些站不住的微微彎了一下膝蓋。
黎衍沒有搭話,沉默著將這一頁的最後兩行字看完。而後合上書放在一邊,終於正眼看向麵前的人。
“行吧,換藥吧。”
胡太醫麵上一喜,隨即又想起眼前的人是太子,而太子受傷了。
胡太醫立馬嚴肅臉,“殿下,您忍著點。”
胡太醫一圈一圈的解開黎衍腹部的繃帶,繃帶上凝結的血跡牽扯著傷口,帶來疼痛。
傷口還有些嚴重,這疼痛黎衍能忍,就是後背的衣襟有些濕潤。
直到胡太醫幫他把傷口完全包紮好,他才舒了一口氣,放鬆了全身。
他揮了揮手,太醫和奴才們便依次退了下去。
“老三,文千,事情查得如何了?”雖然腹部疼得厲害,但黎衍的聲音依舊沉穩。
黎宸搖了搖頭,“這個幾人是一個月前尚客閣賣出去的殺手,尚客閣根本不可能說出賣主信息。”
尚客閣是黑市裏鼎鼎有名的一個殺手組織,它背後的勢力是誰,閣主是誰,無人得知。
說來這閣主也有些奇怪,起了個這麼良民的名字,幹得卻都是見血的勾當。
黎衍沉默著思索,搭在扶手上的手有一調沒一調的敲著扶手。
黎宸冷哼一聲,“不過大哥,依我看來,想必定是老五使的鬼。”
五皇子黎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黎衍抬手打斷他,“三弟,沒有證據的話還是少說為妙,若是傳到父皇的耳朵裏,對你我而言,都不太好。”
“可他最近那春風得意的樣子,越發的肆無忌憚了。”黎宸有些按捺不住。
黎衍冷笑一聲,眼神高深莫測:“不急,我倒要看看他的狐狸尾巴能藏到何時。文千,派人繼續留意五弟的動靜,隨時回報。你知道該派誰去。”
“是,殿下。”侍衛文千領命。
這次太子在恪王府遇刺,對外沒有露出一丁點兒的風聲,除卻喻蓁蓁,其他人都守口如瓶。
就是不知道這喻蓁蓁……
黎衍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傷口處,神色晦暗不明。
喻蓁蓁沒想到,她考個試,還能被皇後召進宮來。薛氏一大早就來傳話,似乎還有一點不大高興,要她“切記謹言慎行”。
皇宮裏處處散發著威嚴莊重的氣息,丞相府的轎子才行至永樂門,喻蓁蓁便感受到一股濃烈的皇家氣勢撲麵而來,她好奇的頻頻掀起車簾偷偷打量。
瞧她這副新鮮勁兒,麗霞有些慈愛的搖搖頭,小姐失憶前可是最討厭進宮的,現在竟然又開始像個小孩子一樣好奇了。
這是喻蓁蓁第一次來到皇宮。
這皇宮比想象中的要大好多,轎子行了許久都沒到永寧宮。一路上的景色都十分不錯,就是除了一些宮女太監,沒見著其他什麼人。況且眾人都保持著沉默不語,喻蓁蓁看了一會也覺得有些無聊,於是便放下車簾,拿起她讓麗霞帶著的話本看了起來。
嗯,還是話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