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會館裏很是安靜,陳伯和一些潛伏在館裏的暗衛都不見蹤影,想來慧敏郡主應該是有所行動。
我將青絲鬆散地綰起來,慵懶地躺在亭裏的美人靠上,翻看著戲文集子。青吟端著梅子糕過來,將盤子輕輕地放在木桌上。
“嗯,嗯。”青吟清了清嗓子。
我翻著書微微抬了抬眼皮:“說吧,什麼事。”
“有客來訪。”
我放下集子:“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拜訪我這個閑人。”
青吟神秘一笑:“你猜呢。”
我起身拿起一塊梅子糕塞進青吟嘴裏:“猜它做甚,一看便知。”
到了大廳,一襲月白長衫正立在我閑時做的畫前。
聽到我的腳步聲,莫軒轉過身來。
“莫兄怎麼得空到我這兒來。”我將在路上撿的花枝插進瓷瓶裏。
“連翹姑娘新作了一首曲子,想來你也無事,便想邀你同去聽曲兒。”
“你怎知我無事。”我的指尖繞著發梢。
莫軒靠近我一步,仔細端詳我一番:“發未綰,粉未施。”
我抬手拂過鬢發,一手端起案幾上的青花瓷杯笑意吟吟地遞給他:“那勞煩莫公子在此飲茶等候片刻,我這就去梳妝打扮。”
莫軒接過茶杯,眉梢略挑:“靜候佳人,樂意之至。”
青吟這丫頭難得不湊熱鬧,嚷著自己頭疼就不跟我們一道了。如此也好,我本也不想帶她來這風月之地。到了夢仙樓外,我才知道這夢仙樓不是我想象中的“風流”之地,倒是出乎意料地風雅。
“你這神色,似有驚訝。”莫軒將手中的竹木扇合上。
“本以為是個煙花之地,這樣看來倒是別具一格。”
“有些東西,聽到的未必為真。”
我將一隻手背在身後,側頭看著他:“你是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莫軒將扇子展開:“非也。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
我搖頭笑笑,伸出一隻手:“請吧,莫兄。”
“白……”莫軒眼微眯,從下到上打量了一番我的男子裝束,“白兄,先請。”
我挺直脊背,大步進了夢仙樓。
莫軒想來是常客,一進門便有小廝過來招呼:“莫公子來了,連翹姑娘這會兒在琉璃台招呼貴客。”
“無妨,我在她房中等她便可。”說完,莫軒便帶我徑直上了二樓。
“桌上的雲片糕是連翹親手做的,味道不錯。”莫軒倚窗而立,低頭看著樓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打著窗沿。
“晨日裏梅子糕吃了不少,吃不下。”我走過去,“在看什麼。”
順著莫軒的視線望去,有兩個留著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剛從夢仙樓裏出來,上了一輛馬車。
有敲門聲,莫軒走過去將門打開,是剛剛招呼他的小廝:“莫公子,連翹姑娘稍後就來,她讓小的先將她釀的花雕給公子溫著。”
莫軒微微點頭,回前廳正中的桌邊坐下。小廝將紅泥小爐點燃,把酒壺放在上麵慢慢溫著。
有水梅香的氣味飄過來,我側目看到一個青衣女子立在門口。雲髻高聳,眉似青煙,膚若凝脂,眼波流轉間自然流露出一股恬淡的氣質。
“姑娘,酒已經溫著了,還要些旁的東西麼?”小廝端著木盤。
“不了,下去吧。”青衣女子款款走到桌旁坐下,伸出瑩玉的纖手將茶色的杯盞一一用溫水滌過。
“聽說你新做了曲兒,今日得空邀朋友一道來聽聽。”莫軒一邊說著一邊接過連翹姑娘遞給他的酒杯。
我聞言坐到莫軒身側:“聽聞連翹姑娘色藝雙絕,今日一見果真是個妙人。”
“公子過譽了,既是莫公子的朋友,那便是連翹的朋友。待連翹稍作準備,二位先品嚐這新釀的花雕。”青衣女子站起身來,微微福了福身子,退進了屏風後麵。
“這酒不烈,對你身子也有好處。”莫軒拿起酒壺為我倒了一杯。
我端起酒杯,在鼻尖處繞了繞,輕抿一口,味道甘醇。“果然與旁的花雕有所不同。”
屏風後傳來幾聲細碎的琵琶聲,我放下酒杯,靜靜地看著屏風後麵那個柔美的身影。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細長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和著零落的琵琶聲,讓我有些意亂。
一曲唱罷,連翹將琵琶放下從屏風後走出來。莫軒為她添上一杯酒:“曲兒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