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讓我來瞧瞧。”
床前的三人回過頭,我緊了緊領口踱步過去,王太醫像是扔了個燙手山芋,連忙起身退到一邊,我蹲下身為彩徹把脈,指尖觸到彩徹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
我微愣一下,把手放到嘴邊嗬氣:“一時忘了我手涼。”
“怎麼不多披件衣裳?”莫軒語氣裏帶著絲絲責備,“蘇三,拿件披風進來。”
我抬頭對莫軒微微笑笑,示意我還好,蘇三拿來一件披風,秦宇恒起身接過披在我身上。手指微微有了些微溫度,我又伸出手給彩徹把脈。
燭汗滴落,凝固成體,房裏靜得出奇,隻聽得見彩徹稍重的呼吸聲。
片刻後,我收回手,起身走到外廳放著紙筆的桌邊提筆寫藥方,王太醫和其他大夫圍過來,筆停後,我拿起方子輕輕吹了吹,交給蘇三讓他去拿藥。
大夫們都麵麵相覷,欲言又止,王太醫猶豫著上前:“白姑娘這方子,活血補氣,倒是和旁的方子無甚差別,但是小姐體內有宿毒,這方子怕是會催動毒發的速度。”
“太醫說的是,但是這毒已然爆發,若是能壓製得住,大家也不至於束手無策了。”
“這……”王太醫麵露難色。
“已然壓製不住,那便隻能因勢利導,將毒引出來,方能求得一線生機。我想前輩們大概也想到了此法,恐因此法過於凶險,若是彩徹真有不測,難以交代,因此才踟躕不前,但現在已是窮途末路,若不鋌而走險,彩徹怕是挨不過三日。”
“這萬一……”“對啊……”“這可如何是好……”大夫們竊竊私語,誰也不敢表明立場。
秦宇恒從裏間出來:“白姑娘說什麼,你們照做就是。”
大夫們連忙跪在地上:“是。”
我讓丫鬟在房中用屏風支出一個隔間,又讓小廝準備熱水,越多越好,除了青吟和幾個丫鬟,其餘人統統到房外等候。
將彩徹的衣衫褪去,把她抱進盛滿熱水的浴桶中,接著又將讓蘇三抓的藥倒進浴桶。
彩徹神智已經慢慢模糊,我捧著她的臉。“彩徹乖,再堅持一下。”
彩徹輕輕點頭,聲音細若遊絲,“我不會讓爹爹擔心的。”
我將熬好的藥,慢慢喂給彩徹,小丫頭很堅強,一滴不剩地喝完。一盞茶畢,我讓丫鬟將彩徹抱起來放在鋪著絲綢的藤架上,藤架下是盛滿沸水的木方盆。
“青吟,我需要你按著我說的穴位下針。”我身上浮出一層汗。
“好,阿沅姐。”
我取出十二套銀針,讓丫鬟捧著,一邊嘴裏跟青吟說著下針的穴位,一邊自己在彩徹的心口、脖頸處施針。
半個時辰後,我取下銀針,將彩徹抱進裝滿熱水的木方盆中,熱水換了幾輪,彩徹的四肢開始滲出淡黑色的液體,丫鬟拿著白布一遍遍地擦拭彩徹的臉和脖頸。
一個時辰後,換下的水終於不再渾濁。我讓青吟和丫鬟出去,褪下自己的衣裳將自己泡在藥浴裏,感覺到藥力慢慢滲進我的皮膚,我將剩下的十套針法施在自己身上,一盞茶後,慢慢將銀針從身上抽出,下在彩徹的周身穴位。
當年師父傳我十二套銀針之法,並花了一年時間教我行針之法,可惜第十二套針法剛學會師父家便遭遇變故,有些地方仍不甚明白,不過隻憑前十一套就已經能保彩徹一命。
銀針之法,乃為藥石無醫,保命之法,彩徹年幼,受不得過多藥力,我以自己的身體為媒介,先引藥入身,再以銀針入體,化掉一部分藥力為她施針,如此一來彩徹應當能受得住。
待我施針完畢,為彩徹號脈,脈象平穩已無大礙。我身上的衣衫濕透,掀開簾布,緩緩走到外廳打開房門,莫軒和秦宇恒正守在門外,他倆看到我,一齊大步走過來。
莫軒眉頭緊蹙,立馬用外衫將我包住,秦宇恒抬手想要扶我,莫軒單手將我攬住,微微側過身子擋住我,越過莫軒的肩頭我看到秦宇恒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怎麼弄成這幅模樣?”莫軒的語氣似有絲絲心疼。
“彩徹已經沒事了,找兩個丫鬟進去收拾一下。”十一套針法施完,我體力有些不支,聲音也有氣無力,微微拉開與莫軒的距離,看著他和秦宇恒:“不用擔心了,彩徹現下已無礙,先讓丫鬟服侍她更衣就寢,你們待會兒再進去看她。”
“好。你呢?”莫軒拉近我,欲用手擦去我額頭的汗。
我微微拉開距離。“我沒事,隻是剛剛施完針有些體力不支。”
“我送你回去。”莫軒不等我答話,便一把抱起我,往庭院外麵走,與秦宇恒擦身而過時,他神色略不自然,然而莫軒走得太快,我隻看到一瞬,身子一放鬆,就格外懶散,我靠在莫軒肩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