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與全世間為敵。”
覃萋看了一眼方繼元堅毅的背影,仿佛能看到他麵上的堅定:“好,我知道了。”
終於到了第五個月圓之夜。
黃昏時分,方繼元派人去黎園守著紅玉,自己則靜靜地待在房中,等待著時間的審判。入夜,一陣鑽心之痛讓方繼元猝不及防,他想啊,原來她每到月圓之夜承受的是這般痛苦,想著想著,心就更疼了。
方繼元蜷縮在床榻上,朦朧中聽見有人推開了房門,他勉力睜開浸滿汗水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是覃萋姑姑。
他就這麼一直看著覃萋,眼都不眨,嘶啞的喉嚨裏扯出破碎的音調:“姑……姑,阿黎……她……”
覃萋哽咽道:“她沒事了。”
方繼元笑了,竟還笑出聲來。盡管這“笑”,在他痛到扭曲的臉上顯得格格不入,卻是這世間最動人的風景。
自那以後,每個月圓之夜,方繼元都借口有軍務需去西營處理,避著不見紅玉。
其實,在這許多個靜謐的夜裏,都是覃萋姑姑將方繼元綁在床架上,嘴裏塞上錦帕,陪他熬過這漫漫長夜。
方繼元說,他怕叫出聲,阿黎會發現,會傷心。
覃萋說,我女兒欠的債,為娘的替她償。
就這麼過了一年,方繼宇終是開始收網了。
方繼元窩藏刺客之事,流傳至方國的大街小巷,最後終於傳到了朝堂之上。
那一日,諫官在朝會上彈劾方繼元,直指他窩藏刺殺青門門主榮佑的刺客,實屬欺君之罪。況且忠君令乃是方國皇帝的直屬機構,刺殺忠君令便等同是行刺君王,其罪當誅。
成王在朝會上並未多說什麼,隻道情況未明,待查清事實後再行定奪。
下了朝會,成王將方繼元和宇文墉叫到了寢殿。
成王手持一杯茶,輕輕地吹散麵上的茶葉:“你當知你該如何做。”
“孩兒知道,但孩兒不願。”
茶水和著杯盞砸在方繼元的身上:“跪下!”
方繼元低頭跪著,成王看不清他的神色:“聽聽你師父是怎麼說的。”
宇文墉歎了口氣,道:“此事,不似表麵上這麼簡單……”
成王道:“將軍但說無妨。”
“繼元孩兒,我知你處事穩重,絕不會做出如此謀逆之舉,此事顯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陷你於不義,你切莫因一時感情用事,斷了自己的前程。”
“父王、師父,我知道此事是有人陷害設計我,我也知道將她交出來,是唯一能保住自己的辦法。可我不願,即便是自毀前程、豁出性命,我也不願。”
宮人都在傳,那一日成王發了好大的脾氣,甚至砸壞了寢殿裏的琉璃盞。
宮人們都說,三皇子的好日子,到頭了。
回了王府後,方繼元一個人在涼亭裏對月獨飲了許久,他何嚐不知道這是他人給自己設的圈套,他甚至查出了幕後黑手就是方繼宇。
可那又如何,無論幕後主使是誰,紅玉都逃不過這一劫,她注定會成為王室爭鬥的犧牲品。
他不得不感歎方繼宇手段的精妙,讓他明明看出這是個圈套,卻還心甘情願地陷落。
他不是沒有想過破了這個局,但此局唯一的解,便是交出紅玉,他決計不會如此,於是這局於他而言,便成了死局。
他想起了今日在寢殿裏,成王對他說,“你還是太年少。”
或許是吧,如果他似父王般的閱曆,可能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如此,但他又是何其慶幸,在自己年少的時候,能感受到紅塵的美好。
方繼元未想過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他隻想盡力為紅玉打算。
於是,他向紅玉求了親。
他知道,以他如今在方國的威望,成王不會輕易動他,但成王卻能動紅玉。
之前他怕自己會有什麼萬一,所以不敢將紅玉綁在身邊,隻希望她能過得自在,想做什麼便去做,想要什麼他都盡力幫她得到。
而今,唯有將紅玉綁在身邊,才能讓成王有所忌憚,動了紅玉,便是動了方國將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方繼元知道自己的父王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想讓成王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繼而保住自己兒子愛的女人,是不可能的。但,別無他法,方繼元隻能將自己和紅玉拴在一起,讓成王知道自己的決心,若是紅玉背上謀逆之罪,便是將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一同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方繼元的婚禮驚動了整座臨淄城,這是一場尤為盛大的婚禮,卻沒有成王主婚,沒有王室觀禮,大家都在傳,這是方繼元自作主張成的婚,甚至都未稟告成王。
沒人知道新娘是誰,來自何處,大家都在揣測,新娘該是哪家的世家小姐,或又是怎樣的傾國傾城,才能惹得方繼元如此不顧禮數,心急地舉行婚禮。
隻有方繼元知道,這場婚禮隻是為了讓臨淄城都知道,紅玉是他的女人,更是讓成王知道,紅玉是他方繼元以命相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