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恒回了皇城複命,蘇雲山將軍入了殮,莫軒派人築好了小五的墳墓,仿佛一切都在徐徐向前推進。
每天清晨起來,我便會去醫館,蘇秦安和丁子高由我親手診治,其他重傷的蘇家軍,也一一看過,開了方子。吃過午飯,便又去丁家為小五整理遺物。
莫軒心疼我,叮囑我好好養傷,莫要操勞。我雖嘴上應著,可隻要他出了門,便會重複這樣的日程。
他知勸我不住,安排了暗衛偷偷跟隨,待處理完軍務後,便一直陪著我。
我像是跟誰較勁,可又確實沒有跟誰較勁,或許隻是想盡自己所能,撫慰逝去英魂,完成小五囑托。
蘇秦安和丁子高在一個午後一同醒來,彼時我手中正拿著小五留下的醫書,聽到消息後便立馬去了醫館。
心裏演練了千百次,若是他們問起,要如何回應蘇雲山和小五的逝去。可行到門口,還是心如擂鼓。
他二人看到我時,眸中斂了情緒,不約而同地道了一聲謝,其餘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雖知此事他們遲早會知道,但我仍如蒙大赦,逃避是人的本性,我也不例外。小五因我而死,我說不出口。
此後日日看診,他們都如初醒來那日般安靜平和。
有時連我都會恍惚,仿佛這場大戰隻是一場幻夢,夢醒時分,一切都能回歸最美好的光景。
可醫館裏滿目的傷兵,房屋上懸掛的白布,夜裏撕心裂肺的哭啼,空中飄散的紙錢,都在提醒著所有人,這裏曾經曆了一場沉重的浩劫。
這日去醫館,卻不見丁子高,四處尋找,隻見他進了玉林樓。
“老板,你們的玲瓏醉我全要了。”
他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扔在櫃台上。
老板麵露難色:“客官,這玲瓏醉可是本店的招牌,您要是全要了,小店這幾日的生意可不好做啊。”
丁子高一把抓住老板的衣領:“你到底賣不賣?”
“哎,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
周圍的路人紛紛聚到玉林樓,對著丁子高指指點點。
我連忙上前,掏出一錠金子:“老板,我這朋友要玲瓏醉有急用,您看這樣夠了麼。”
“是白神醫啊,既是您的朋友,那就好說。”
老板將金子還給我,讓店小二把玲瓏醉用車裝好。
丁子高全程沒說話,隻是在店小二將玲瓏醉裝上板車後,默默拉過車繩,係在自己身上。
“客官,小的給您送到府上就行,怎能勞您大駕呢。”
他沒回話,拉起板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靜靜地跟著他穿過長街,一步一步行到郊外小五的墓前。
他打開兩壇酒,一壇放在碑前,一壇托在手裏。
我們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立著,四周靜得出奇,蟲鳴聲格外響亮。
“答應你的玲瓏醉我買來了,如你所願,管飽。”
丁子高仰頭灌下,片刻後對著空氣問道:“你怎麼不喝呢?”
一連問了好幾次,語氣逐漸暴躁。
最後,他指著小五的墓碑大聲質問:“不是你說的要喝玲瓏醉麼,我買來了你又為何不喝?”
丁子高將酒壇一個個砸向王小五的墓碑,破碎的聲音驚擾了林中的飛鳥。
“為什麼不喝?你為什麼不喝?”
腳下一個踉蹌,丁子高跌坐在地,終於掩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