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娘想讓少誠趕緊訂婚的另一個原因,是何母的身體每況愈下,外婆快等不及了。
何母對於少誠這個外孫子的前程和婚事極為看重,若是戰豪和坤娘在跟前,便是不住嘴地說:再難也不能難少誠,你們一定要供他讀書,少誠該訂親啦!再不訂我都見不著啦!等等的話翻來覆去地一遍遍地說。
戰豪和坤娘也都隻好一一答應。
何母如今的腦筋不太清楚,時好時壞,一時間會想起好多年前的事,或是過世許久的人,喚著名字,說些稀奇古怪的話,一時間又神叨叨地好像預測東家長西家短。
一時間把自己當成是孩子,把戰豪當成爹,一時間又覺得書月坤娘未出嫁,非要找來盯著做針線。
好在玉錦如今事情不多,整天守著婆婆,以免滋生不好的事端。
訂婚儀式也很簡單,訂禮早就準備好了,因為何母身體抱恙,坤娘也不想張揚,更兼少誠落榜心下不樂,也不希望人多熱鬧,於是就請大爺家的長子,也就是那天來家報信的春華他爹李雲鵬作為長輩帶著少誠前往林家求親,坤娘、少捷和無雙抱著孩子也跟著去了。
訂親儀式就在李家祠堂舉行,小範圍地隻有五六桌自己的本家子弟。
未婚夫妻雙方交換了禮物,禮物中男方贈四季衣裳,首飾六件,錦帕兩條,女方贈四季衣裳,佩飾兩件,錦帕兩條。
中國古風習俗,手帕即是定情物,在豫西也有將訂婚儀式簡稱“換手巾”的,雙方交換了庚帖,寫了婚書,預訂下婚禮日期。
其他倒也容易,隻是這婚禮的日期不太好確定,一切都要隨著少誠的學業而變,所以僅是預計了一個日子,就是來年的九月十六。
訂婚儀式舉行完不久,何母就溘然長逝了。
倒也沒受什麼罪,腦筋雖有些糊塗,生活尚能自理,一切都很正常。隻是在一天夜裏睡著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次日清晨玉錦去給老太太送洗臉水,意外發現的,此時身體已經基本上涼了。
趕緊叫人,匆忙給老太太穿了衣服,整備靈堂發訃聞告知親友。
一切棺槨和壽衣都是提前預備好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入了殮,就與何正揚合葬在何家老墳裏了。
何老太太仙去之後,少捷和誌航便起程去了天津,進了籌建中的北洋水師當了水手。
辦完這些事,坤娘給累病了。
身上燒得火燙火燙的,閉著雙眼,直說胡話。
嗓子因哭墳嚴重嘶啞,發不出聲,根本聽不清她說的是啥,嗚嗚呀呀的。嘴唇幹裂出血,唇角還起了一個諾大的水泡,黃澄澄的。
淚水從眼角不停地流淌下來,兩側枕邊都濕透了。
靜琳給娘換了隻枕頭,不一會,汗水和淚水又濕透了。
連被子都濕透了。
她滿麵通紅,好像自己整個人都燒著了似的,不停地把被子蹬開,少誠隻好就讓母親這樣晾著,似乎不蓋被子晾在那裏她更舒坦一些。
靜琳在娘額頭上放在涼水浸過的毛巾,給她降溫,並用溫水濕了毛巾擦拭她臉上和脖子裏的汗水。
靜琳淚流滿麵。
少捷從鎮子上請的大夫終於來了,瞧過以後說是心緒凝結不通,憂慮過盛所致的虛火太旺,即是舒肝解鬱,清熱解毒為要。叮囑隻可吃點軟爛好消化的食物,不可油膩,不可葷腥。多喝水,將板藍根,茅草根和甘草一起煮水喝,不分頓的,渴了就喝,不渴就用這水擦拭唇部。
其實坤娘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吃什麼都吐,連藥都吐了。
問了大夫,大夫說不妨事,吐得再多,總會留下些。
連吃了三天藥,燒似乎有些減退。
這天傍晚,坤娘要解手。
靜琳已經衣不解帶地侍奉了三四天了,此刻也趕忙將便桶提來放在床邊,好生扶著母親坐下。
隻剛坐下,便聽見轟隆的聲音,幾天未解,一次性全排下來了,奇臭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