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瓊斯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但羅比卻聽不到了。
此刻的他,正處於人生最重要的關頭。位於天堂的中心,接受無數天使的膜拜。
隻見浩瀚的光明中,天使的數量越來越多,聖歌也越來越響亮,天堂之門後。一個新的世界正在逐漸成型,那直插如雲的天堂山,神之禦座,宛如一輪初生的太陽,散發出輝煌的金光。來自人類艦群的無限願力如潮汐,如海洋,不斷流入他的身體,供他驅使,供他揮霍。
那是無所不能的感覺,讓人陶醉,讓人沉淪。
羅比已經看不到黑暗了,因為光明遮蔽了他的眼,也看不到人間,因為聖歌遮蔽了他的心。這一刻,他是真正的神,真正的主。而下一刻,他就會在無數天使的簇擁下,登上那輝煌王座。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外人的眼中,他的身體卻在不斷變淡,模糊。就如同從一個實體轉向虛無。
人類,乃至所有生命貢獻出的願力,已經深深的汙染了他。滲透了他……
“斯比爾粒子濃度上升,抵達第一臨界點,三十秒後目標失去現實感知(五感)。”
伊甸之內,鎖定羅比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大量的數據與曲線如瀑布般滑落,讓每個關注的人都臉色嚴肅。薩爾瓊斯目不轉睛的看著光明中的羅比,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堅持住啊……”
斯比爾粒子是檢測宇宙戰士存在性的主要數據,按照標準會有三個臨界值,第一個臨界會失去五感等現實感知,第二個臨界會失去思感等超現實感知,到達第三個臨界值則會徹底失去思維等一切存在性,簡單的說,這個人就不存在了。哪怕肉體或者部分載體還在,屬於這個人的烙印也從宇宙中消失。
宇宙戰士不一定以肉體為存在基礎,但如果斯比爾粒子達到第三個臨界,那麼不管他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消失都不可避免。這就是宇宙戰士的規則依托性。
薩爾瓊斯不知道羅比還能堅持多久,但他在意的是,羅比消失之前能不能消泯宇宙黑子,這決定著人類艦群的未來。
或許這樣說有些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虛空中,光明仍在蔓延,聖歌已經徹底響徹每個角落,而隨著溫暖的聖歌。移民飛船內的普通人也有了反應,一些身有殘疾的人站了起來。一些身患重病的人也覺得身體康泰。饑餓者覺得飽腹,畏寒者覺得溫暖。主的天堂,仿佛真的降臨到這個虛空,當人們的願力通過羅比傳達到那個國度,羅比的世界也作出了反饋。
這或許不是真實的,可這又有什麼呢?當精神覺得滿足,那麼人類就會滿足。而他們滿足又會加大信仰,從而再次傳遞到羅比的世界。
信仰的傳遞,本身就類似瘟疫般可怕。
可這些對於羅比來說,並不僅僅意味著力量,更意味著負擔。
為什麼在神話故事裏,神靈總會開啟戰爭?總會布下饑荒和災難?不是因為他們要顯示自己的存在,而是因為他們要控製信仰。信仰是神靈的力量之源,同樣也是他們的災難之根。過於沉迷信仰願力,就會被汙染,同化,最終失去神智。(簡單的說,就是生命的信仰太多雜質,神吃多了也撐。)
而宇宙戰士的精神體係同樣如此……
在這無盡的黑暗世界,羅比引導了全人類的願力,點燃那一盞不可能存在的燈火。他成功了,可也將自己投入了這願力的漩渦。無法掙脫。隨著越多願力的加入,他的存在性就越來越低,最終同化在這近乎無限的願力汪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