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第13章(1 / 2)

回去要先行下長長的緩坡,車輪子滴溜滴溜轉,身子被輕輕捏放到踏板上,夏日溫熱的風撲過臉頰。

水田的綠葉已抽出青黃的稻穗,遍地戟形的油綠山藥葉子簇擁上竹竿,一串串淺白的繁花融化在太陽的光影裏。倏忽駛過幽冷的青鬆林,風也冷卻了,一陣悚然……

四季顛倒了順序經過,而歐陽始終靜靜跟著,眼看著前方的人左一道又一道,樂此不疲地沿著右側路塊書畫出均勻的波浪線,遠遠聽見車的聲音又噤若寒蟬,盯緊前方的路,彎也不繞了,努力踏出筆直的線條……

自行車忽然垮啦一聲,齊妍和擰緊閘扭頭回看。

歐陽說鏈子掉了,請她等等。他蹲下去,迅速撩起鏈條去契合齒輪,唯恐讓人久等了,然而一急,事情要多花費一番時間,沾了一手的黑油也沒成事。

日頭登到了三竿高,暖好了爐子準備烘焙地麵。

齊妍和看不過意,遞了一片濕巾,又去路邊撿了根數枝挑挑推推,轉了兩下丟進荒地,拍拍手繼續趕路。

午飯還由歐陽景風負責,齊妍和隻打打雜做些瑣事。

分餐也是歐陽掂的勺子,因為她開玩笑說:“我的手碰到盛飯菜的碗碟會抖。”

可是有人當真了,並且說:“你得告訴我原因,碗筷都不用輪流刷,我一並攬下來。”

俏皮的笑裏雜糅了無可奈何的意味,她原來是腦子一熱說出的話,卻要用童年的幼稚事做代價。

“這個……”她吱唔道,“吃了飯再告訴你。”

中午兩葷一素,湯是歐陽一碗一碗量的。在大樹底下石桌上吃的飯,也不熱。

吃完飯聊會兒天,再將餐盤送至廚房。

齊妍和等著洗碗,誰知歐陽搶先洗幹淨了切菜板還有炒鍋,正在衝洗盤子。

她到底失算了,搭訕著走過去道:“那個,還是我來吧。”

“你說過的話不算數了嗎?”他稍別過頭,手上依舊在擦拭盤子,小心正式得像擦古董似的。

“我想想該怎麼說啊。”她挑了一塊布擦幹盤子送進消毒櫃。

“說什麼悄悄話呢,我們也來聽聽。”門口冒出兩張嬉笑的臉,是錢樰和何文卿,“太無聊了,正要找你說話呢。”

“等下聽了晚上吃不下飯可別怪我啊。”

她倆個貼在門板上直點頭道:“說吧說吧。我想忘的事下一句話就忘了。”“什麼也不能阻擋我吃飯的熱情。”

“就我五六年級這樣,下午上課前不願坐在教室,和個同學去花草叢裏捉蝴蝶,那種斑斕的不敢抓。隻抓白色的,一抓就是一個,抓著就放走了,再去抓別的。我同學臨時起意要把它們做成標本關在筆記本裏,我就抓了兩三個給她。過了些天,它們的翅膀一碰碎成了灰,然後身體裏流出來彩虹一樣顏色的東西,像熒光棒裏那種。我們很不是滋味,都說以後不這樣了。她又告訴我,抓了蝴蝶的手拿著飯碗會抖,治不好的。”

齊妍和盡量說得有意思,而在她的童年生涯裏,蝴蝶標本原是無足輕重的一筆。那個女生名字和節氣有關,低她大半個頭,臉上有好多粒芝麻大小的黑色的棕色的痣,估計做了有一年的護士了,其他的同學,其他的怎麼樣……不能細想,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去懷念。

錢樰道:“這是一個美麗、哀傷而又殘忍的故事。”

何文卿捅捅她的手肘道:“想到你們專業的事去了?美麗在哪,哀傷在哪,殘忍又在哪?”

錢樰娓娓道來:“美麗在死後的顏色是美麗的,哀傷在它死了,殘忍在是因故意傷害致死的。”

何文卿問:“那手會抖是真的嗎?”

齊妍和走到她們麵前,舉起手彎成雞爪狀,狠狠抖了幾下,說:“都是大人嚇唬小孩子的把戲。”

歐陽洗完了盤子,擦幹處理台的水漬,一直不吭聲,由著何文卿把人給領走。

報名的小學生加起來分成三個教學班,不過按著原來擬定好的計劃和小孩子們做些遊戲,說些外麵的花花世界。

無論說什麼,小孩子們臉上常常洋溢著純粹天真的笑容。

穿梭其間的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縈繞心頭,晚飯也吃得不甚香。

有些小學生特別喜歡學校,也許出於不用考試的原因。三三五五攢聚著,站在樹下你背我我背你互換著來,也不知道個中趣味。

樹的另一側有三個女生排坐在一塊,有個想著想著來到樹蔭覆蓋的水池邊,半截手臂壓在燙呼呼的白條瓷磚上,腦袋往裏瞅。另外兩個邊問她“幹什麼呢”,邊走去瞧個究竟。

一個托住了小臉蛋愀然道:“還記得前年春天下的那場大雨嗎?池裏的水和魚蝦流出來,蹦出來,老師們還沒來,大家都不想上早讀,挽著褲腿赤腳去抓魚。”

這一個道:“當然記得,我弄了好幾條回去加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