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時光匆匆如流水,春去秋來,澹台瑜來到烏部的時間已經將近一年。
除了時常和尤蘭達打馬品茶、賞花擊鞠,澹台瑜偶爾還與達布勒對弈清議,日子過得不可謂不充實。
達布勒是胸有丘壑之人,本來因為身份的尷尬而陷入僵局,但去歲一道兩國互聯互通的協定讓他擺脫了僵局,大刀闊斧地繼續推進新政改革,不到一年,烏部大多半勢力如今已為他所用。
塔摩旗下的勢力不得不向這位兩國混血的王子低頭,更有老舊貴族見風使舵,早早就向達布勒頻頻示好。
一日,澹台瑜與達布勒正在對弈。澹台瑜嫩如削蔥根的手指持透亮的白子,棋子反射的陽光跳躍在她的指尖,隨著手指的移動穩穩將一點光芒落在青桐棋盤上。
“瞧,這一片都被我的棋子吃掉了。”落下白子後澹台瑜莞爾一笑。
“小姐好棋藝,竟是我大意失荊州了。”達布勒聽完不僅不惱,還對她的棋藝讚賞了一番。
雖然在明德院時,琴棋書畫都是要學的,但澹台瑜以前的棋藝確實泛泛。她自由懶散慣了,要讓她靜下心端坐於棋盤前少則半個時辰多則好幾個時辰之久,比登天還難。
現在她人在烏部,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少之又少,加上自西征一役後,她下定決心對兵法多加研習,棋局如戰場,她便多了這項愛好,時不時就會與達布勒手談一局。
達布勒棋風飄逸,大有魏晉名士之風,就如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如若忽略他身上烏部的特色服飾,觀其麵容身形,達布勒確實像個風流名士。
而澹台瑜的棋風機敏靈動,時常棋出驚人,看似毫無章法,但大有亂拳打死老師傅之勢。
“不玩了不玩了,”澹台瑜推了一把棋盤,“你今日心思不在棋局上。”
她明顯能感覺到達布勒今日眉梢有壓不住的喜悅感,連棋風都有透露著得意勁。
“大事或成。”達布勒聞言神秘莫測地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香茗。
如今邊境互市已開,有源源不斷的大昭茶葉流入烏部,他眼前茶杯裏漂漂沉沉的就是大昭的君山銀針。
澹台瑜心中凜然,儲位之爭,就要塵埃落定了。她望著眼前春風得意的達布勒,不由得想起那晚她與此人以及墨清涯的密談。
她助他擺脫困境奪得汗位,他替墨清涯保守秘密……
現如今烏部正休養生息,欣欣向榮,不知大昭那邊的形勢如何了。
她遠走烏部落得清淨,把爛攤子丟給了別人。阿瑾的傷勢是否落下病根,娘親是否對鏡垂淚為她憂心,父親是否就此遷怒元豐帝,墨清泊是否為自己沒有如約歸來而傷心,而墨清涯,是否如她所願,沒有被人發現他曾被烏部擒獲……
這些她通通都不知道。雖兩國邊境已互聯互通,烏部也沒有限製她的出行自由,任由她時常與尤蘭達光明正大地“溜”出王宮玩樂,但她的消息還是閉塞的。
畢竟,她名義上是邦交特使,實際上是人質。大昭京都世家皇城若是與烏部王宮有書信往來,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可要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見澹台瑜眉頭微蹙,達布勒猜測她是因為自己提及“大事或成”想到了他們之前的約定,進而起了思鄉之情。
“六皇子想必會信守承諾,照顧好你的家人。”達布勒出聲安慰道,他有一種直覺,一種基於王者之間惺惺相惜的直覺——墨清涯絕非薄情寡義之輩,斷不會食言而肥。
而且他早就意識到,澹台瑜大可不必為救一個皇子而使自己為質……這些情誼,足以令她在那人心中成為舉足輕重的存在。
他這一年對大昭京都的關係有了進一步了解,知道澹台瑜自幼與弟弟澹台瑾、北雁侯世子蕭羽為皇子伴讀,一直與三皇子墨清湛、五皇子墨清泊交好,加上澹台瑜維護六皇子墨清涯的情份,除了二皇子墨清澤,日後他們其餘三人無論是誰登上皇位,斷不會虧待了澹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