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中暮鼓之聲響起,落日在城牆上鑲了一道金黃色的細邊,而後金邊消失,城牆也隱在了一片青黑裏,隻餘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看著像一隻巨獸張著嘴巴蹲在曠野中,等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城門關閉,巨獸合上嘴巴,朱雀大街上星星點點的燈籠也亮了起來。
可今日,大街有些不尋常。
一駕駕馬車從各個府邸出發,經過小巷彙入主街,朝著同一個地方——梁王府行去。
攤販行人被擋在侍衛後,好奇得張望車水馬龍,人群中幾個布衣百姓悄悄對望一眼,又若無其事得移開,當做看熱鬧一般慢慢隨著車流走去。
梁王府後門,歌女舞姬早已在接受檢查,隨身攜帶的包袱被管事解開,私密物件暴露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除了薄如蟬翼的衣裳,居然還有聞著便讓人血脈噴張的熏香,這些個女子也不過笑笑,絲毫不介意自己那點心思暴露於人前。
管家冷哼著把熏香之物取出扔在一邊,那裏已是堆了一堆類似的玩意兒,熏香也有,書冊也有,幾個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瓷瓶,幾塊不知沾了什麼味道的紗巾。
“青蕪樓!”管事開口,青蕪樓的姑娘們扭著腰肢走了上去,花魁落雲身邊的大丫頭遞上包袱,借著寬大的衣袖送上一個荷包,管事若無其事接過,掂了掂重量,敷衍的笑容多少真心誠意了些,可對著這些妓子,又覺得犯不著,笑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一張臉在夜色中更顯怪異。
管事咳了一聲,解開包袱,無視夾在衣裳中的“違禁品”,看了一眼便遞上一個放行的木牌,身後抱著琴蒙著麵的女子低著頭緊走幾步跟上,經過管事身旁,一顆心將將懸在半空中,一隻手突兀得攔在了她麵前。
“這位琴師麵生得很,”管事上前打量一眼,“勞煩麵紗取一下,驗個身。”
戴著麵紗還能看出麵生?蘇不知頗不以為然,想來還想多要些銀子罷了,梗著脖子朝管事看了過去。
落雲腳步一轉走回到琴師身前擋住視線,從袖中取出一支珍珠釵遞上去,“大人,樓中琴師鬧肚子,這位是從雅意閣借來的,不是賤籍,驗身——不至於!”
管事將珠釵輕輕推回去,“姑娘見諒,王爺壽宴,東西麼,手鬆一些沒事,可是人,”說著朝落雲搖了搖頭,伸手把人往邊上撥了撥,對著琴師說了聲“得罪”,伸出的手朝向邊上倒坐,倒坐門口站著兩個侍女,門內簾影晃動。
“大人,這——”落雲還待央求,抱著琴的蘇不知略一低頭,將臉上麵紗解下,“姑娘不用多說,去就是了。”麵紗下一張臉平平無奇,反而略有些苦相,一看就是命不好。
倒坐中侍女將蘇不知衣裳解下,裏裏外外檢查了一番,另一邊有人細細看了看琴,突然皺了皺眉說道:“姑娘可否將琴打開?”
蘇不知聞言穿衣裳的手頓了頓,侍女看在眼中,一隻手放在搖鈴上——若是有異,鈴聲響起,外麵侍衛便會進入拿下,卻見眼前女子低了頭,似是有些躊躇,心中疑慮更甚,待要把鈴搖起,卻見眼前姑娘紅著眼眶福了福身,“請姐姐開恩,”說著上前在琴邊按了一下,“哢噠”一聲,琴被打開,裏麵赫然擺著一個瓷瓶,“這是。。。?”侍女將瓷瓶取出,打開蓋子小心聞了聞,“你一個良家琴女,怎麼也打的這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