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璟醒來的時候已是亥時三刻,一睜眼便是一片黑,過了許久才看清自己所在,窗外月光清亮,照見身上髒兮兮的被子和一床的沙礫。
“哎,老八是沒錢了嗎?”百裏璟揉著額頭起身,腦海中似乎仍有蟬鳴,坐了一會方才起身點了燭火,屋內八張床鋪,七張空空如也,看著不像有人睡過,桌上燭台下壓著一張紙條:“競賣在敦煌城外仙岩寺,小心,吳豐元也在。”
“吳豐元?他也來了?”百裏璟把紙條揉了扔在一旁,換了身黑衣就出了客棧的門。
許是因為這場競賣,城門還開著,兩個守城的小兵靠在一起閑聊,看見晃晃悠悠的百裏璟也不過抬頭掃了一眼。
百裏璟一出城門便瞧見了前方一道長長的火龍,恍然才發現是崖壁上石窟中的燈火,如同一條金色腰帶鑲在天地之間,又仿佛佛燈朵朵,映照得更似天上佛國。
“此事了了定要上去好好欣賞一番!”百裏璟嘖嘖稱讚,有些留戀得朝月牙泉方向而去。
遠處看去,仙岩寺也是燈火通明,像是無邊沙漠中開出的一朵花,百裏璟卻突然停了腳步,“不對,那不是燈光,是火,著火了!”
仙岩寺亂成了一鍋雜糧粥,無論是江湖客、商賈、世家子弟還是兵丁,全都亂哄哄得往外跑,濃煙到處都是,已有人沒撐住倒在了地上。
好好一座佛寺,刹那變成無間地獄。
漢子那一句“動手”,院外驟然響起狼嚎聲,而後院門外,一個熟人——李思恭,騎著馬直接跨進了院子,長刀上沾著血,嘴角一抹狠厲的笑。
將官的驚呼同老八一起出了口,在他身後,幾匹狼叼著西洲軍士的頭顱,哢擦哢擦咬得正響,終於有人受不住從棚子裏衝出朝外跑,這一跑,更多人從棚子裏出來,無論是大寧或者大興的江湖客亮明身份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還是西洲貴族抬出朝中要員同自己的關係,在這若蘭院中,通通都沒了用處。
江湖客率先動了手。
一號棚子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女子手中一把軟劍朝李思恭襲去,卻在半路被漢子身後一個年輕人攔下,石鬆年緊跟著拔了青龍劍,劍下倒下十來個人,也不知是敵多些還是是友多些。
道一門四個小道士聽聞騎著馬的那個是沙賊,理所當然得認為帶了“賊”字便是歹人,亮了兵器就衝了出去,救下狼牙下幾個嚇暈過去的西洲貴族。
老八趁亂放了把火,濃煙起,所有人都開始往外衝。
寺外卻也圍得嚴嚴實實,老八竟然不知李思恭帶領的野狼賊有這麼多人,突然一聲尖嘯,院中一枚信號衝上了夜空,不遠處敦煌城四角烽燧同時點燃,李思恭從寺中一躍而出,帶著沙賊衝向已經關閉的敦煌城門,而遠處城池外,已是傳來攻城聲響。
巨變來得猝不及防,寺廟還在燃燒,僧人忙著救火,西洲將官屍體躺了一地,漢子和三個年輕人不知去向,吳豐元帶著蘇不知跨出院門,看著不遠處已然開戰的敦煌城皺緊了眉頭。
“走!回平江!”吳豐元吩咐。
百裏璟隱匿在月牙泉旁紅柳後,自然看清了這一切,連忙跟上欲找機會救下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