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說自己是天生的聖人,生而知之者,傅大人也不會相信。”
平安從房中取出了一壺香茶,倒在了在兩個琉璃杯上,遞給了這位表情肅穆的青州刺史。
“唯一能告訴傅大人的事,我不是那八大鬼仙,也與雲蒙無關,不屬於天下任何一股勢力。”
“我沒有想過主動推翻大乾,卻也不能讓朝廷禍害了天下蒼生。”
傅廣仁先是沉默,旋即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朝廷自有法度,你說是你不會禍害天下百姓,卻在圈養爪牙,訓練殺手,好亂樂禍!”
“若沒有狼子野心,你當作何解釋?”
你說你是良民,我卻看到你的狼子野心。
“傅大人,大乾這江山說是盛世,百姓也隻能勉強果腹,一場水災旱災下來,多少農夫妻離子散,賣兒賣女?”
“朝廷滅不了雲蒙,平不了豪強,千裏江山,處處匪患,政令出不了中州,士紳豪強不納糧,達官顯貴不交稅,富有四海一年卻僅止5000萬錢糧。”
“如此局勢,你倒是問我為何創辦商行,招攬高手,豈非可笑?”
平安喝了口茶,完全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孩童,就算是白鹿書院那些言辭犀利的書生,也少有人能讓傅廣仁這般頭冒冷汗,雙手搓緊。
“大乾立國五十載,有聖明天子在朝,國勢與日俱增,若是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重現上古皇朝氣象,統帥天下!”
“此話倒是不假,也許最近幾日,凍斃於陋室之中的百姓,也有人曾如此相信。”
最關鍵的是,如果傅大人你自己也相信大乾的聖明天子,也就不會成為多麵間諜了,平安微笑著說道。
“你——”傅廣仁的臉臊得通紅,身為一個讀書人,他也曾立誌為天下生靈立命,可到頭來各方豪強無一不是鐵石心腸的梟雄,真正仁慈愛民者屈指可數。
平安這一番話,直接戳中了傅廣仁內心深處的痛點。
“若是其他官吏,我也不會與其深談,傅大人為雲蒙效力,為天子效力,為聞香教效力,任何一個關係都能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
“可傅大人除了那份餉銀,別無他求,至今過著節衣縮食的清貧生活,在下十分敬佩。”
“你想收我做手下,這卻是癡心妄想。”
傅廣仁恢複了冷靜,眼中寫滿了警惕,他與平安虛與委蛇,原本隻是為了打聽天機商行的背後究竟是誰,沒有想到竟發現了這樣一頭妖孽。
他即便不是鬼仙轉世,也絕非良善之輩,必定是禍亂天下的大英雄,大豪傑。
但這樣的豪傑卻是他所厭惡的,不管天下落入誰的手中,在這樣一場浩劫中,百姓定然會死傷慘重。
“傅大人,你又錯了,我隻是欽佩一個好人,一個我做不到的好官。”
“因為我救得了青州百姓,所以你不會向天子稟報,因為我能幫得了黎庶,所以你甘願被我利用。”
“像你這樣的人,還能活著的,少之又少。”
平安又喝了一口熱茶,歎息連連,其老氣橫秋的作態,對於一個七歲孩童來說,顯得有些滑稽,但傅廣仁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可笑。
隻是,他可不是那種能被言辭打動的人!
“好一番巧言令色,若傅某再年輕十歲,怕不是要為你肝腦塗地。”
“可惜啊,人言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東西。”傅廣仁長嘯一聲,數不盡的悲憤蘊藏其中。
“言之鑿鑿為百姓請命的清官,實則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慷慨激昂抗擊外敵的將領,背後是勾結蠻夷的叛國民賊。”
“你便是佛祖再世,說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傅某絕不會信你一言半句。”傅廣仁舉起琉璃杯,將滿杯的熱茶一飲而盡,便要轉身離開。
“說得好,傅大人不為言辭所困,不為名利所動,不愧是白露書院最為傑出一代大儒。”平安撫掌而笑,沒有絲毫的動怒,眼裏流動著欣賞的光芒,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對於後進晚輩的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