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彌生假期跑了不少地方，除了龍川美術學院，還去了網上推薦的網紅旅遊地，陸陸續續在不同地方給家裏寄了當地特產和紀念明信片，最後去了海邊。
站在海邊，踢了一腳沙子，看著海海邊起起伏伏。
其他遊客都是兩三成對，隻有符彌生一個人穿著白t恤人字拖在海邊閑逛，看著遠處的海鷗鳴叫，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會最後來海邊。
不幸的事情總是給符彌生留下了喘息的時間，但是卻在她精神上劃下不能釋懷的印記。
秦欽的漫不經心，還有趙楠自殺。
前者，符彌生還可以在找到理由，比如姐姐一開始就知道她的想法隻是讓她看清現實，比如姐姐隻是一時興起，姐姐隻是隨口一說，但是後者，符彌生不知道趙楠的想法。
浸入水中，符彌生從水裏往上看，幽藍透明，波光粼粼，悄無聲息，就像一個人被全世界都放棄了，空洞貫穿靈魂。
這是趙楠最害怕的情形。
“我最討厭遊泳了。”
那年夏天，趙楠坐在淺水區踢水，雙手做祈禱狀握住，指節泛白。
這樣膽小的趙楠怎麼會自殺呢？
符彌生向上遊去，帶起一大片水花，在泳池邊趴著，水順著她的發絲，臉頰蜿蜒流下，她抬頭懇切的看著教練問——
“什麼情況才會讓一個害怕水的人跳河自殺？”
臨近上學的時候，她回家一趟。
在夏傑家樓下等了一早上，等到了夏傑。
“去吃個飯吧，夏傑。”
夏傑答應了，回去放了東西，就帶著符彌生去了大橋。
“她應該是從這裏跳下去的。”夏傑和符彌生站在大橋邊上雙雙沉默。
這個欄杆到趙楠小腹，趙楠根本不會翻牆，小時候連一米八不到的牆也不敢跳，每次都是從旁邊的樓梯走下來，或者是扒著牆邊緣蹭下來，身上全是牆灰。
這個地方是怎麼翻過去的
夏傑掏出了一個手機，播放了裏麵的錄音。
裏麵全是趙楠媽媽對趙楠和她爸爸的咒罵，痛哭，還有那句“別人家的男孩看到媽媽受委屈就會衝上去打人，你個沒用的，你看看你，你為什麼不去殺了你爸爸！”
符彌生想到了趙楠媽媽和警察一起來哀求夏傑問趙楠線索的時候。
太諷刺了。
符彌生扯扯嘴角，可笑但笑不出來。
如果是自己會怎麼想。
要怎麼樣才能讓媽媽閉嘴，大概隻能是去實現她的願望了吧。
趙楠某個時刻也這樣想了，所以就去做了吧。
結果在差點殺死爸爸的那一刻清醒了，選擇了自殺。
“很可笑對吧。”符彌生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和夏傑對視一眼。
“她很想成為漫畫家來著，還寫了很多東西。”夏傑從路邊撿了個小石頭扔了下去，“現在就這樣了。”
石頭落入河裏，沒有波瀾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這個世界，太可笑了。
符彌生感覺渾身冰冷。
回去之後，她再也沒提過趙楠的事了，隻是去可以燒紙錢的廟裏，隨便拿個盆，畫了個十字，給趙楠燒了點紙，隨便許了個身體健康的願望。
“我每次去廟裏，我媽都讓我跟我爺爺許願保佑我。”趙楠扯下圍巾，拍了拍身上的香灰，“以後我要是死了，你們許願，我一定保你們晚年健康。”
“說不定我比你先死了。”符彌生白她一眼，坐遠了一點，她才不要和趙楠同流合汙。
“那就你來保我晚年健康！”趙楠笑嘻嘻的湊過去，“我老年生活全靠你了！”
“我去！你這是什麼不孝子行為！”
“小聲點，被人聽到就死定了！”
趙楠嬉笑的聲音好像隨著紙錢被猩紅的火星吞噬，也慢慢的走遠了。
“一路好走。”
符彌生卷著最後一張紙錢在火裏點燃，看著它燒掉的黑色紙灰在空中飛舞。
符彌生也要去另一個城市了。
是要坐飛機才能到的城市，全家都坐上飛機親自送符彌生上學。
“人變小了，姐姐。”符冬生在趙楠死了之後就不怎麼說話了，沒再聽過幾次他叫符彌生名字了。
“嗯，我去海邊玩的時候就是坐飛機去的。”符彌生順著符冬生的手指看過去，“等會可以看到雲層。”
“應該會很漂亮。”符冬生帶上眼罩頭歪在一邊準備睡覺。
他對大多數東西都提不起興致，特別是風景一類的，他畫畫也隻畫“人”，他眼裏的人。
符彌生看著父母看著外麵的風景小聲的說說笑笑，又看著符冬生那邊窗戶的風景變化。
雲層壘得高高，在他們快到的時候，雲層突然垮塌，化作傾盆大雨，狠狠打在地上，留下乒乓球大小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