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明月如霜。
北莽王宮的一處後花園之中,梅朵拉姆身穿一襲澹藍色長裙,手裏攥著張告示,怒氣衝衝地朝花園涼亭走去。
而涼亭裏,隻有一位劍眉星目的白衣青年坐在石桌旁,對月獨酌。
“……”
麵對自家妹妹的到來,這位北莽可汗麵露無奈之色,放下手中的寶石酒杯之後,輕歎一聲,“我說了很多遍了,不要在晚上獨自來我的寢宮,給外人看見,徒惹風……”
“啪!”
他話未說完,梅朵拉姆就將手中的告示甩到了他的臉上,怒道:“哥!你到底在想什麼?!三等公民奴隸製?讓普通獸人淪為草原人的奴隸?!
哥,你還是我的那個哥哥嗎?!
剝奪獸人諸部的王權,讓他們徹底以臣子身份效忠,大肆掠奪獸人領地的資源還不夠,你現在又搞出這什麼三等公民奴隸製?!
你是想讓我們草原徹底變成奴隸製度的國家嗎?你怎麼會做出這麼殘忍又荒謬的事情?!”
“別人不懂,可你應該懂。”
阿爾善沒有生氣,隻是將告示拿了下來,輕輕放在了桌麵上。
他眼簾低垂,看著告示上的內容,輕聲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調查那個天神的事情,最終我發現,即便他無法繼續重演的曆史現象,他的複活過程也依舊在繼續。
因為,這種社會狀態,對他來說同樣有好處。
剝奪獸人諸部的王權,讓獸人向我們北莽王庭正式稱臣,不夠,遠遠不夠。
這個讓獸人徹底淪為草原人奴隸的‘三等公民製’的出現,我承認,我當然有私心,我想草原人成為草原的唯一主人,想讓那拉王族傳承千秋萬代!
但同時,我也有大義。
無論後人如何評價我,無論你怎麼看待我,我都問心無愧。”
“荒謬!”
梅朵拉姆滿臉怒容,大聲罵道:“這算哪門子的大義?!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認為你的想法是對的?!天神複活的條件怎麼可能會那麼奇怪!那根本毫無邏輯!你隻是在為你的殘暴統治找借口罷了!哥!你真的變了!變得好可怕!”
說到最後,這位女子的眼中已然隱隱閃動淚光,聲音裏也夾雜了幾分哭腔。
此時的眼前人,似乎與當年那一位在陽光下笑容溫柔的白衣少年,越來越難以重合了。
“……”
阿爾善看著梅朵拉姆,眼神很是複雜,嘴唇動了動,似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管。”
這位北莽可汗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桌麵上的珠寶酒杯喝了一口。
“我不需要管?!”
梅朵拉姆看著他,咬了咬牙,“哥,你成為叛神者之後,你以為那個天神會放過我們這個家族的其他人嗎?你真以為天神會就事論事,罪罰個人?”
“父汗早就給出答桉了。”
阿爾善放下酒杯,遙望天上明月,輕聲道:“還記得十年前你給我的那封信嗎?父汗在信裏說,他生前是自私的,一邊想要獲得永生,一邊又想讓我去做正確的事,然後讓我來承受那恐怖的代價。
這還不夠明顯嗎?
他又想讓我去跟神靈作對,又覺得自己能獲得神靈的獎勵。
為什麼?
因為父汗其實一直都很清楚,即便我成為了叛神者,破壞了那個天神的計劃,受到折磨的也隻是我一個,而不會牽連其他族人。
甚至連他這個故意隱瞞真相,誘導我去做出這件事的人,也依舊能獲得永生獎勵。
為什麼?
那個天神就這麼傻,這麼好湖弄?
不,不可能。
我更傾向於,那個天神其實根本就連意識都沒有真正蘇醒。
他在這個時代的一切行為都是提前設置好的,類似陣法回路裏的‘程序’!
他兩次尋找神選者,兩次賜予神力,第一次給了爺爺,第二次給了那一代熊王,而這兩次賜予神力,都是無意識地狀態,是‘程序’的自動行為。
父汗說,天神根本就沒跟爺爺交流過幾次,除了第一次的下達命令之外,後續的幾次降臨神音,都是在嚴厲地提醒他不要忘記當初的約定。
而我搜魂熊王之後,發現也是如此。
除了第一次的下達命令之外,那個天神對他其餘的幾次提醒,說話的內容、語調,情緒起伏,都是一模一樣的。
或者說,那根本就是同一句話進行重複。
所謂的神選者認定、賜予神力、死後的永生獎勵、對叛神者的認定,還有對叛神者的懲罰,全都是那個天神提前設定好的‘程序’,能夠自動運行。
而他本身,是直到現在都沒有蘇醒意識的。”
說到這裏,阿爾善再次喝了口酒,然後才繼續平靜地說道:“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盡可能拖延他的蘇醒和複活,正如我十年前所言,這個世界,不需要神靈。”
“荒謬!荒謬!”
梅朵拉姆不知該如何反駁這位日漸陌生的親哥哥,隻是眼眶通紅地看著他。
“隨你怎麼想。”
阿爾善背對著自家妹妹,輕聲道:“我的這些結論都有依據,但那些秘辛,你不該知道,所以我的結論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還是那句話,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管,全都交給我來就行,與神靈作對的代價,我會一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