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光,萬法萬象在此紊亂。維持世間平衡的法則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一些本不該發生的事就此而成為事實。
那不是某種以言語為媒介的術法,隻是單純的口述。
她的一聲念語,便是給這個世界下達了不可忤逆的命令。
妖月的手掌觸在荒妖的額頭,自那手掌所在點燃一團火焰。
火焰擴張,化作熊熊烈焰,轉瞬就將荒妖包裹。
在遠處望去,在這片汪洋之上,就像燃起了一片通天的火牆。
海麵的寒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波蕩開來的熱浪。
妖月站在火牆之前,萬花裙擺在火光卷起的熱浪中飛揚。
而就在眾人的矚目中,在目光所無法觸及的火牆之後,一聲狂烈的獸吼震得蒼穹俱碎。
獸吼餘音回蕩,所有投來的目光都為之呆滯。
那一艘艘空舟上,那一個個看著這一幕的人,心跳都隨之驟停。
火牆破開,一隻巨大的獸爪踏出了火牆,接著探出的,是荒妖的巨碩頭顱。
那龐然大物屹立在天穹之下,噴吐著灼熱的氣浪。一雙獸瞳,明媚的像是兩輪烈陽,灼燒著眾人的魂魄。
某艘主艦上,鹿九天握劍的手指微微發白。
天地舟上,龍文牧腦海裏已經是一片空白,每一條神經都像是被鋒利的薄刀切割著。
那頭已經死去的荒妖,以活著的姿態踏出火焰。
身上的創口在短短瞬息間就已經愈合,它渾身一抖,本來環繞雲霧的身軀點亮火光。
那些覆蓋在它身上的雲霧通通化作了火焰,儼然讓它成了一頭被火焰包覆的巨獸。
這頭火焰的巨妖散發出來的氣息,甚至超過了之前。
妖月撫摸它的頭顱,荒妖微微低下頭,順應妖月的撫摸。
明明熱浪澎湃,可龍文牧全身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如果荒妖第一次現身帶給他無窮的震撼,那此刻荒妖的死而複生,就是顛覆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想起來了,妖月過去在殺人之後,亦有過讓妖獸起死回生的舉動。隻是讓龍文牧再大膽的去猜測,他也絕不會想到,這樣的現象會出現在荒妖身上。
因為認為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所以從最開始就忽視了。
可現實,卻把這樣不可思議的一幕完完整整的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曾經猜測妖月有著某種特異的體質,可能因此擁有某些奇異的能力,從而才能做到這樣的事。
但此刻所見的現實正在不斷的告訴他,沒有這麼簡單,並不是這麼回事。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特殊的能力能做到眼前這樣的壯舉。
“你們,從最開始就不明白什麼是妖。”荒妖前,妖月用空靈的聲音說。
咯咯咯,很多人能聽見自己牙齒相互碰撞的聲音。
“你們自以為明白了,但其實你們根本不知道妖族的本質,不明白這個世界的根源。”
咯咯咯,很多人雙腿發軟,直接癱坐下去。
那是付出巨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擊敗的妖獸。
可是那份喜悅還不及衝淡悲傷,便已經被更大的絕望所擊碎。
荒妖,活過來了……
那頭帶來毀滅災難的妖獸,就這樣活過來了……
“妖……妖女!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妖獸複生!”天行洲全力維持著頭腦中最後的理智,鼓足最後的力量大聲質問。
他的語氣裏亦充滿著絕望。
妖月低頭看他,隻如看向螻蟻,沒帶絲毫的憐憫,就宛如神俯視著凡靈。
“複生?”妖月輕笑,“你們果然還是沒明白。我沒有逆改生死,因為生死輪回的權能,並不是我所掌握的。我所做的,隻是重新創造了它,讓它成為新的生命而誕生。”
她的話,或許絕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更是幾乎無人意識到這句話代表著什麼。
這是一場絕望的浩劫,亦是一場盛大的新生。
妖月輕輕揮袖,她身後的兩名劍侍同時仰頭發出嚎叫。
那叫聲響徹萬裏海域。
天行洲曾說過,妖月不知從何處找來幾名劍侍,這些劍侍同樣強大無匹。
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名劍侍的身軀快速的膨脹。
衣衫脹裂,模樣開始扭曲,然後變成了兩個龐然大物。
男子劍侍化作了一個與荒妖同樣高大的石怪,渾身覆蓋堅硬如鐵的岩石,就如一座行走的山嶽。在那石怪的背脊,點燃著熊熊的烈火。
而女子劍侍則是化作一座千手神像。神像同樣的高大,閉目垂首,麵相生祥,仿佛在憐憫凡塵世人。千手張開,宛如花綻。她的額頭點燃著一簇火,不同的手上各托著一團火焰。
滾滾的妖氣幾乎凝為實質,三個龐然大物屹立在天海之間,撼動著每一道心神。
“荒……妖……”龍文牧呆呆的仰望,並不是出於自己意誌的將話脫口而出。
不需要懷疑,除了最初複生的荒妖以外,此後現身的這兩尊,同樣是荒妖,而且是兩尊比之前那尊隻強不弱的荒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