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的幾棵樹上早就沒有一點枝葉了，山上也光禿禿的，河裏的水還是那樣清澈。深秋的風吹在身上真的像用刀子削麵一樣。皮膚一陣陣的緊縮，真的想把衣服與皮膚之間的空間再壓緊一點。家裏的煤油燈已經亮了，離家不遠了，腳啊！你為什麼不能再快點呢？再快點吧！到了家裏就好了，就好了，這時候王耀武心裏最想的就是家裏的菜湯飯。
確切來說那不是飯那隻是菜湯，僅有的一點米還是從山外姐姐家借的，這還是他上個月帶回家的。父親的年齡實在太大了，這在今天來說一點都不多，今天把這樣的男人稱為精品男，因為他們有閱曆有經驗有身份更有地位。可這一切放在80年代初的山村似乎接近五十歲的男人已經是一個很老的男人了。加之父親季節性的哮喘，這個家似乎正如那遠處河裏的石頭被水衝擊著不知道那天就會被一場大水帶走了。
到了家門口，我們的主人公耀文同誌似乎被什麼東西牽絆著不敢向前一步。到底該怎麼向母親說自己在學校裏的情況呢？在父母心中自己應該是能夠光宗耀族的啊！可到頭來卻發現人生的路其實隻會越走越窄，記得小時候聽過姚老師批判：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自己如果是老鼠那也是一隻可上天入地的鑽地鼠。可現實就是如此。生活就是一把手術刀把一切解剖了給你看。特別是進入了高中以後尤其如此。還是進去吧！該麵對的終歸要麵對，哪怕你再怎麼逃避！
剛踏過門沿看見母親坐在被風吹著搖擺不定的似自己一個不小心，說話聲音大一點就會熄滅一樣。“媽。大勒（大一方言指父親），媽。天冷怎麼還不睡呀！”耀武把單挎包放在灶台下的凳子上。
“你大哮喘發作上床困了。你還沒有吃飯。趕快把手洗洗，飯還給你留著呢！”母親抬起頭似乎略有怒意，可麵目間充滿了慈愛。“好嘞”耀文忙著應和道“每次都讓你在學校吃完飯再回家可你偏偏不聽”
“嗬嗬，這不是家裏的飯好吃嘛！學校裏的東西一點都沒有味道，哪裏有媽做的菜湯飯和醃的老鹹菜得味呀！”這時候的耀武似乎卸下了重重的包袱，身子似乎一下子長壯實了。是啊！整個靠山村就數母親醃的鹹菜最好吃了。耀文拿起剛盛好的菜湯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媽。我不想讀了。我想幫回家幫大幹活。我現在幹活也能夠拿工分。”耀文渴求的看著母親“讀的好好的，怎麼就想著回家呢？可別瞎想！你隻要安心讀書，家裏有我和你爸呢！”母親程氏堅定道。
秋天的山村格外寂靜，不時傳來幾聲鳥叫，終歸於被大山吞了。這時候耀文已經躺在床上，弟弟耀武早就睡了，被窩被耀武暖的很熱。可不知怎麼的，耀文總是睡不著。家裏的情況實在太難了，姐姐們都已出嫁，父親年齡又太大了村裏的重活又幹不了，弟弟還稀裏糊塗的真本就不能指望他能幹什麼！滿妹自小就身體不好。記得聽姚老師說過：李鴻章說大清國就是紙糊的老虎，他就是那糊紙的。可自己家卻比大清國還要差。大清國好歹還有一個糊紙匠。自己家呢？也許母親就是那糊紙的。每年要不是母親養的一頭大肥豬家裏的日子真的不知道怎麼過。明天該怎麼對母親說呢。畢業考試要交二十塊錢。自己到哪裏找錢呢？挖藥的錢早就給父親買了哮喘藥。要不明天找找姚老師。看來也隻有這樣了。家裏實在是沒有錢了。等到過年豬殺了再把錢給姚老師吧！錢啊！為什麼日子總是這麼苦呢？
第二天耀文起了個大早就到了山上砍柴，遠處的山就如同癩痢的布滿著一大塊一大塊的黃土，隻有希希兩兩的幾棵樹。深秋山上的霧從裏到外都透著寒氣，耀文咬緊咬緊牙關，弓著身子向山頂進發。山頂的石排上還有一些樹雖然長的不是很高大，但那些樹做薪柴是最好的東西。火勁很大。將身體再放低抓著幾株小灌木腳下踩著光滑的石頭，一個不小心就會摔下十幾米。取下腰上的柴刀，一隻手抓著鬆樹枝，另一隻手緊握著柴刀，將鬆樹枝一個個砍下。聽爺爺說原來山上的樹還不少，可後來山下來了許多淘鐵砂的建起了許多小高爐，山也就變黃了，自記事起山從來沒有變綠過。什麼時候家鄉的山能夠變綠就好了。快到中午的時候耀文從石排山小心翼翼的下到了下麵將樹枝一根根拾起，用竹子紮起來把刀別在後腰上雙手拿著柴一甩放上了肩膀。有時候下山比上山更難，特別是扛著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倒。這時候不能走直線，腳要橫過來。到了家放下柴，家裏隻有滿妹在，弟弟又不知道到那裏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