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醒了(1 / 2)

遠隔千裏的西北邊塞,衛韞玉帶著祁隕縱馬疾奔,不敢稍有喘歇,一駕兩人的身影在濃暗夜色中被遮掩。

在救祁隕的營帳中瞧見的聖旨,明擺著是祁湮要祁隕死,隻是不知為何,動手的人避開了祁隕身上要害,並未取他性命。衛韞玉猜不出是何人有意留下祁隕性命又將他埋在冰雪之下。

她隻知道,如今已然登基為帝的祁湮,要祁隕死。

說不清什麼緣故,衛韞玉想要救下祁隕的念頭格外強烈,那念頭不是出於係統任務,而是她的本心,即便沒有係統,她也想要救他。

憑什麼做盡惡事的祁湮活的好好的,憑什麼他們就要死?

後半夜裏,衛韞玉一直緊攥韁繩疾奔,被她橫放在身前的祁隕也接連不斷受著馬背上的顛簸。

軍帳設在荒野,是以衛韞玉走出營帳範圍後又疾奔許久,才瞧見了遠處的城鎮。

衛韞玉一心趕路,並未過多留意被她安置在馬背上的祁隕,也就沒能發現祁隕已經在接連不斷的顛簸中,醒了過來。

祁隕被顛的五髒六腑都疼,身上的外傷也在顛簸中崩開不斷滲著血。他是被生生疼醒的。祁隕在恢複意識的第一瞬,掀開眼簾便見自己伏在熟悉的馬匹上。

這馬喚赤血,是祁隕當年的座駕,他被祁湮派人帶去極北酷寒之地後,馬匹便被帶走,不知去向何處。

祁隕原以為自己是被扔在馬上,由馬兒帶著狂奔,正要抬手去握韁繩試圖控製馬匹,卻發現,那韁繩已然被握在旁人手中。

瞬息間,他神色驟然陰冷,猛的翻身而起,抬手扼住了身後縱馬之人的咽喉命脈。

衛韞玉剛瞧見遠方的城鎮,冷不丁便被人扼住了喉嚨,且那力道用了十成,眼瞧著就是要取她性命。她下意識掙紮,鬆開了韁繩,緊攥著那人的手腕,將他從馬上扯下,自己也跟著滾了下來。

兩人雙雙墜馬,隻是衛韞玉砸在祁隕身上,並未受什麼傷。而先被她扯下馬來的祁隕,被迫當了墊背。他本就重傷的身體,被這一砸,直接吐了血。

衛韞玉砸在祁隕懷中,他這一吐血,血色正好染上衛韞玉側臉。

衛韞玉厭惡血色,極度厭惡。從前每每出征她都要將染血的雙手洗上數個時辰才能安心睡去。

因此,當她垂眼見臉側的血色時,幾乎是下意識的抬手拭去,眉眼間都不自覺帶著厭色。

那被扯下馬來,又被她當了墊背的祁隕,吐了血後,竟還扼著她喉嚨不放。隻是他重傷在身,一擊不成後,已然沒了殺人的氣力,隻是徒勞的扼住她咽喉。

衛韞玉自然也察覺到扼住自己的那隻手已然用不上力,她抬手攥住祁隕手指,一根根將他手指掰開。

“在下辛辛苦苦救殿下性命,又帶您逃亡至此,未料到您一醒來便要取在下性命,殿下如此行事,實在令人心寒。”衛韞玉說著指責埋怨之語,實則話音中並無多少責怨。

想也明白,若是自己無意識被陌生人帶走,醒來時也是下意識防備的,祁隕出手攻擊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衛韞玉將祁隕的手掙開,起身立在了一旁,低眸瞧著方才欲要取自己性命的他。

眼前的祁隕,衣衫破爛身上滿是血汙,仰倒在枯草之上,唇畔猶帶血色,喘息不止,無端豔麗非常。

他抬起手背拭去唇畔血色,眉眼間隱約可見當年的桀驁,隻是那份意氣蒙著層讓人難以看透的東西。

“是你救了我?”祁隕如此問道。

衛韞玉聞言微微頷首,應道:“自然。在下不遠千裏至西北邊塞,將您自冰雪之下刨出,又冒著性命危險帶您逃亡,雖不值當您一句謝,卻也沒想到,這番辛勞,反倒險些喪命於您手上。”

她說著話,先是抬手撫了撫自己被掐疼的頸間,才又將手遞給祁隕,試圖拉他起來。

此番動作言語,意識是,雖然您險些動手殺了我,但我並非心胸狹隘之人,念在您情況特殊,便不與您計較了。

可那祁隕卻是半分不領情。

祁隕抬眼看著伸向自己的那雙手,唇畔浮現苦意。

他意識模糊時,隱約瞧見了衛韞玉在他跟前,他見她赤手挖開冰雪,見她將手伸向自己,感受到她在自己懷中安睡。

他原本是準備赴死的。那日接到聖旨前,他已然聽聞她封後的消息。她成了這世間最為尊榮的女子,褪去了帶給她無數噩夢的戎裝戰甲,嫁了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她不會知道西北苦寒之地,他念了她多少歲月。

而那些幼年照拂,少時情動,那些難以啟齒的貪念欲望,將隨他一並埋葬於冰雪荒原。

祁隕半生苦痛,唯一的那點點甜,將在旁人身側絢爛。人間於他,再無牽掛。望著那道淩遲聖旨,他腦海中想起許多年前的她,心道,死了便死了,葬於冰雪荒原,或許能換她在長安帝京一聲輕歎,倒也挺好。

他清楚自己於她,算不得什麼,便是死也難得她一滴淚水。能換得一聲歎息,或許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