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有些窘,正待佯怒嗔怪兩句,書房外就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林姨娘?”
她聽出是紀婆子的聲音,瞪了桔梗一眼,收斂了心神:“進來吧。”
紀婆子推開書房的門,向裏張望兩眼,才走進來跟諾雅敷衍著請過安,指使身後兩個垂髫小丫頭端了洗漱的物件,伺候諾雅梳洗。自己則徑直走到床榻邊,將淩亂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了,探著身子在床榻上四處翻找。
“紀媽媽,您找什麼呢?”桔梗見她古怪,忍不住問。
“沒什麼!”紀婆子頭也不回,將被子抖開重新檢查一遍,才直起身,古怪地望了一眼林諾雅,嘴角帶著一抹嘲諷。
林諾雅從她的不屑裏,終於明白過來她究竟在找什麼,心裏“吭噔”一聲:就說百裏九這妖孽昨夜怎麼這樣心善,竟然將她偷偷挪到床上去休息,原來是有目的的!
自己與他夜裏“同衾共枕”,怕是早就傳到了老夫人耳中,才會特意叮囑這紀婆子過來檢查究竟有無落紅。如今這床上幹幹淨淨,自己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這廝絕對是故意的!林諾雅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從百裏九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帶著皮,蘸點椒鹽,嚼吧嚼吧咽了。
她接過下人手裏的帕子,胡亂擦了臉,又用青鹽漱口,從容不迫,有條不紊。
紀婆子反而沉不住氣,有些焦急,幾次欲言又止。
林諾雅視若不見,自顧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裙,將秀發在身後攏了。
“祭祖最多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了。林姨娘還是早些去正廳候著的好,否則老夫人見不到您,萬一怪罪下來,還是自己吃虧。”紀婆子放棄了詢問諾雅的打算,連聲催促兩個小丫頭,手腳麻利一些。
兩個丫頭雖然年歲看起來不大,倒是心靈手巧,手持象牙梳將諾雅的一頭秀發梳理得好像錦緞一般順滑油亮,手指上下翻飛,利落地挽了一個墮馬髻,隻用一隻簡單素雅的步搖簪了。
林諾雅站起身,一襲煙青色纏枝玉蘭羅裙,素雅大方,剪裁合體,映襯得她肩若刀削,腰若素束,愈加嫋嫋娜娜。
紀婆子的眼珠肆無忌憚地在林諾雅身上來回轉了諾幹圈,最後停留在她的腰上,帶著探究。
諾雅看在眼裏,頓生反感,心裏就暗自盤算,這紀婆子必然是老夫人派遣過來的眼線,自己一言一行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添油加醋地彙報到老夫人跟前,斷然留不得。
無奈如今自己勢單力薄,絲毫法子也沒有一個,隻能小心戒備就是。
兩個小丫頭服侍林諾雅梳洗完畢,收揀了東西,就垂手侍立在旁側,聽候吩咐。
紀婆子訓教道:“這裏乃是主子的書房重地,閑雜人等不經傳喚是一律不得入內的,你們兩人要記清楚了,切莫壞了規矩。”
說完瞥了一眼林諾雅,明顯指桑罵槐。
兩個丫頭畢恭畢敬地應了,連稱“不敢”。
諾雅心裏一聲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兩個丫頭,記得昨夜百裏九曾經提起過,原來不是玩笑。
兩人裏其中一人看起來略微憨厚老實一些,一人機靈俊俏,櫻唇桃腮,有幾分姿色。
紀婆子慣會察言觀色,眼角瞄到林諾雅打量兩個丫頭,立即笑著對她回稟道:“今天晨起少爺吩咐給您挑兩個機靈能幹的丫頭,跟前伺候。因為時間倉促,就臨時從別處調了兩個順眼的過來,您若是嫌她們粗手笨腳的不合心意,過兩天換了就是。”
二人屈膝躬身向著林諾雅頷首一禮,多少有些敷衍:“見過林姨娘。”
諾雅重新打量二人,將她們各自的眼神盡收眼底:“什麼名字?”
紀婆子接話:“原來都是雜活丫頭,用的還是家裏帶過來的名字。就等著姨娘賜名呢。”
林諾雅收拾利落了,不假思索地道:“一個叫‘朝三’,一個叫‘暮四’吧。”
紀婆子和兩個丫頭不由一愣,麵麵相覷,一臉哭笑不得。
林諾雅昂首挺胸地從她們跟前走過去,頓住腳步:“怎麼?有意見?”
兩個丫頭知道自己剛才的不敬惹了跟前的主子,將牙齒打落吞進肚裏,低眉道:“不敢。”
“不敢最好。”諾雅一聲冷笑,言畢不再理會,徑直拉開屋門走出去,提高了聲音喊:“桔梗,朝三暮四,快點跟上!”
惹得四周侍衛皆側目。
林諾雅磨磨蹭蹭到達前廳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老夫人,百裏九與秦,安二人在正堂處端坐了,下人屏息凝氣侍立兩側,一片靜謐。
身後的桔梗縮縮脖子,就有些膽怯。看這陣勢,老夫人一臉威嚴,麵沉似水,怎麼都不像新人敬茶,倒像是三堂會審。
林諾雅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厚著臉皮嬉笑道:“早。”
“是很早。”老夫人冷哼一聲:“林姨娘辛苦了。”
諾雅“嘿嘿”一笑,好像看不懂眉眼高低一般:“多謝老夫人關心,九爺昨個有些貪杯醉酒,的確不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