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眼眸,走到病床前,扶著彩虹坐了起來,又將枕頭調到舒適的位置墊在她的腰後。
彩虹見他不願回答,便轉了個話題:“醫生怎麼說,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他看著彩虹仍未恢複血色的臉,眸色暗沉,低聲道:“醫生說你是胃病複發,需要留院觀察!”他頓了頓,語氣中不自覺帶了股嚴厲:“你最近都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彩虹怔了怔,她最近是日夜顛倒了些,有時候吃飯也是隨便應付,本以為身體已經調理好了,沒想到還是吃不消!
她低著腦袋,有些沮喪:“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
“對不起?”端木征喃喃重複著這三個字,有片刻的失神。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厲聲道:“你有什麼對不起我?你因為我的離開,喝酒喝到胃出血,是你對不起我;我們十年後第一次重逢,我還像個混蛋一樣,讓人灌你喝酒,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我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實際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了你……”
一開始,他聲音激動,可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彩虹隻聽到他在她耳邊輕聲的呢喃:“彩虹,我是個混蛋!”
他的臉近在眼前,她這才看清楚,他整張臉像是剛經曆過什麼大災難般,已經完全不像他了,沒有一處不是荒蕪。向來黑亮的眼睛裏布滿紅絲,眼角處還掛著晶瑩的液體。
她忍不住伸手觸碰:“你哭了?”
她是多麼地驚訝,他竟然哭了!
相識十幾年,就算是在他叔叔的墓碑前,她也從未見他掉過一滴眼淚。
然而,現在他卻哭了。她感覺心髒猛地一縮,心痛蔓延開來,竟比剛才胃痛還要痛。
在她的手指將要碰到那晶瑩的一刻,更多的淚水從他的眼睛裏湧了出來。
他拉住她伸出的手,輕輕一帶,將她拉進他的懷裏,牢牢地按住她的頭。她不能抬眼,便見不到他此刻的軟弱。
他滾燙的熱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有幾滴落在了她的臉上。
彩虹的聲音輕飄飄的:“為什麼?”
頭頂上,他的腦袋似乎動了動。半晌後,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我沒有保護好你!明明,我是那麼努力地想要保護你。可是,好像一切都做錯了!”
她捂著發疼的心,搖了搖頭:“是我自己傻!其實,我也很後悔。當年,像是鬼迷了心竅似的,就是那麼想不開。聽人說,酒能解憂,就試著灌酒。沒想到,最後喝出了胃出血。奶奶趕到醫院,也不罵我,就像你現在做的這樣,抱著我哭。我卻寧願她狠狠罵我,打我一頓。至少,我的心不會這麼痛!”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現在也心痛嗎?”
“嗯!”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長歎了一聲,又輕輕叫了聲她的名字:“彩虹……”
這一聲中包含了多少繾綣柔情和內疚懺悔,隻有他自己清楚了。
彩虹掙了掙,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阿征,你是不是,還愛著我?”
……
敞開的卷簾門,喝了一半已經冷掉的雞湯,角落裏放著的彩虹的隨身包……
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主人離開的匆忙。
雲一諾臉上難得的出現了驚慌的神色,他掏出手機直接按著一號鍵,快速撥號出去。過了一秒,手機鈴聲在裁縫鋪狹小的空間裏響了起來,正是從彩虹的包裏傳出的。
雲一諾掛斷電話,緊抿著唇,一種不安的感覺冒了出來,迅速地占領了他腦部所有空間。
……
彩虹一字一句地問:“阿征,你是不是,還愛著我?”
端木征望著那雙始終清澈的眼睛,覺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似乎在輕輕地顫抖。
應該撒謊的,他如是告訴自己。
隻是,最後出口的話卻是:“一直,一直都愛!”
彩虹羽毛般輕盈的睫毛顫了顫,蒼白的臉色卻瞬間綻出喜悅的笑容。她鼓足了所有勇氣,一如當年的奮不顧身,問出了一句:“那我們不要再做朋友了,好不好?”
一句話出口,端木征仿佛聽見命運的鍾聲敲響了哀樂,但他選擇性地關閉了。他不想再逃避了,不想再說出任何一句違心的話。
他想她,想得心都疼了。
就給他一次機會吧,即便萬劫不複,也要擁她入懷。
他微微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