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襲者’?”潘提考斯特喊道。
“沒有任何回應,長官。第五代機甲都是數字係統,已經損壞了。實際上,所有的機甲都是數字係統操控的。”蔡天童似乎要崩潰了。兩台機甲犧牲,現在“突襲者”又動彈不得,最要命的是,還有兩隻怪獸在**近海為所欲為。
“不都是。”羅利發話了。
所有人都扭頭看著他。有些人已經猜到他準備說什麼了,而有些人則期待著他能給大家帶來奇跡。羅利感覺眾人不再無視他的存在,他不再是個失敗無用的人,一個無法重新勝任駕駛員崗位的人。
此時此刻,他是這裏剩下的唯一一位有經驗的駕駛員。
而且……
“‘危險流浪者’是模擬係統,”他說道,“核動力。”
紐頓看見碩大的怪獸出現在海濱最近的一排建築物後。它拖曳著長長的尾巴爬上海岸,然後立起身子,將整個龐大的上身支撐在高層停車場上,它的鼻子對著四周嗅來嗅去。其實,這隻四足動物無須倚靠外物,光用後腿也完全可以站起來。怪獸的頭部像一支磨鈍的箭頭,鼻子上突著兩個向後傾斜的鉤狀物。這應該可以保護眼睛吧,紐頓暗想,這樣臉部也不易遭受正麵攻擊。兩隻前足比後足長出好幾倍,所以四足同時行走時,它的肘部—也長著突起物—高高地向兩側撐起。
那條末端三開叉的尾巴上布滿鋸齒狀的刺,走路的時候,整條尾巴在身後搖來擺去。怪獸仰天長嘯,附近汽車的擋風玻璃紛紛震落。它再次嗅了嗅四周,彎曲的尾巴輕彈了一下,結果路麵竟掀開了一大塊。它開始橫衝直撞,深入城市腹地。
來找我了,紐頓心想。它要來找我了。
街上倉皇逃難的人群卷著他向前湧,他好不容易放慢腳步,回過頭仔細盯著怪獸。也不知道蔡天童給這怪物取了什麼代號。毒牙?雪怪?
突然間,紐頓腦中通感畫麵快速回閃,他的幽默感頓時蕩然無存。
囊體裏某種怪物在移動,它來到“先驅者”麵前,展開巨大的翅膀
他以前見過這隻怪獸。他親眼目睹了它的誕生,看見“先驅者”毀掉了前一個複製品,然後新的怪獸呱呱墜地。通過與獸腦通感,他出現在這隻怪獸問世的現場,而現在它正奔他而來。就像一隻幼鳥時刻銘記著有生以來第一眼看見的東西。
“先驅者”看見他,並記住了他的模樣,由此,所有的怪獸都記住了他。
當通感畫麵消失後,紐頓眼前清晰起來,他發現自己正跟著人群向前移動。他抬起頭來望了望黑壓壓的人群。
“嘿呀!”他情不自禁地歎了一聲,發現了某樣從一開始就應該注意到的東西。原來沿街一路張貼著“怪獸避難所”的中英文標誌,還標有指示箭頭。
難怪怪獸都把濱水區踐踏成碎石了,這些人都沒有撒腿就跑,亂逃亂竄,紐頓恍然大悟。他以前就聽說過避難所—大部分尚存的環太平洋城市都建有幾個—但因為他幾乎足不出實驗室,因此從未親眼見過。
怪獸暫停下來,朝周圍嗅來嗅去,張開利爪……然後,它直直地盯向紐頓。
他的通感回閃再次湧來。眼前顏色錯亂,他洞穿了怪獸的想法:皮膚吸入各種命令和信息,主人賦予它殺戮的狂熱,灼燒的疼痛,殘缺的皮膚和折斷的骨頭,它急不可耐地要找到……
他。也就是我,紐頓愈加害怕。現在它們都認得我了。
“別怕,別怕,”他極力穩住自己,“你不會有事的。”
人群從他身邊擦過,往最近的避難所門口奔去。他隨著大家跑下台階,穿過巨大厚重的保險庫門,走進了避難所。地下避難所被數百人擠得水泄不通。父母把孩子抱在懷裏,或者用手護著他們以免撞到牆上。紐頓很不喜歡全封閉的空間,除非有大聲的音樂可以讓他一展舞姿。其實他知道自己跳舞非常難看,不過他臉皮夠厚。
此刻,他也知道一隻怪獸正在追蹤自己。龐大的怪獸,也許是人類所見過的最大的一隻。
越來越多的人擠進了避難所。即使有明文規定的最大容量,人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紐頓開始擔心會不會缺氧。如果窒息而死的話,逃過了怪獸也白搭。
地下室的保險庫門轟隆一聲關了起來。紐頓當時就想,在埃德加??愛倫??坡小說裏,當貴族蒙特雷索(Montresor)關上地窖遠處那扇門時,被鎖在裏麵的意大利人福圖納托(Fortunato)聽到的也許就是這樣的響聲。隻不過這扇門的聲音要大得多,好比怪獸遠遠大過人類一樣。也許這些比喻都不貼切,但紐頓之所以想到這篇小說,是因為愛倫??坡一生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被活埋,而此時紐頓就切身體會到這種恐懼感。
“噢,這種感覺糟透了。”他喃喃抱怨,“這意味著赫爾曼的推斷沒有錯。”
承認赫爾曼的正確讓紐頓極度鬱悶,無異於被活埋。兩隻怪獸。這個數據點對赫爾曼的結論非常有利。但也隻是數據點而已。如果下周同時出現四隻怪獸,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下周真有四隻怪獸襲來,或者出現如赫爾曼的幾何級數所預測的數量,那麼整個世界在一個月後短時間內就會成為怪獸主人的地盤。
隆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在逃難者頭頂的穹窿形空間裏回響。人們失聲尖叫,有的在祈禱,有的在胡言亂語,各種各樣的語言不絕於耳。嬰兒也被大人們的恐懼感染,一個個嚇得哇哇大哭。腳步聲更近了。母親們趕緊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巴,她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但在紐頓看來,這完全可以理解—雖然避難所裏人聲鼎沸,但怪獸可能偏偏被自己小孩的哭聲吸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