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雲和母親向來無話不說,她臉頰飛紅,誠實道:“我是去見胡王升的。”
“胡王升?”杜舒蘭猛地提高了嗓音,不讚同地皺著眉,“奉都城裏好兒郎多得是,你怎麼也看中了他?“
提起之前的事她還心有餘悸:“上次你二伯母發瘋你沒瞧見啊!親閨女她都指著鼻子罵,憑你還敢招惹胡王升?”
光論起胡王升這個人,要以審視女婿的眼光看,杜舒蘭當然挑不出半分不是來。就算她寵女兒,也不得不說,以竇雲的身份嫁去胡家那可真是高攀了。
雖然胡王升上麵還有個兄長,不出意外將來該是由這一位來繼承侯位。但其祖父老武公侯陪高祖打下天下,他麾下的這一支親衛後來擴充為如今的北門禁軍,以禁軍子弟補選,兼守衛宮城和護衛聖駕出遊之責。胡王升是聖上看著長大的,頗為倚重,早早就在禁軍中曆練,如今聖上更是直接將整支禁軍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說不準往後他還能憑自己的本事掙出個侯位來,自立門庭。
當初二房定下這門親事她也很是眼熱,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寶貝女兒竇雲肯定是比不上竇琦的。單是論身份這一條,竇琦是郡主,親娘是長公主,外祖母是太後,親舅舅是聖上!嫁胡王升還算低嫁了。
杜舒蘭放下繡撐,扯了一把女兒的胳膊,看著她的眼睛嚴肅地說:“胡王升與竇琦定過親,差點做了你姐夫!更別說從前竇瑜又鬧得風風雨雨。他要是真娶了你,滿奉都城都要看熱鬧。你這心思趕緊打住!”
竇雲撇撇嘴,不以為意:“從前是從前,婚事不是沒成嗎?竇瑜都可以厚著臉皮向聖上討賜婚的旨意,雖然沒要來,也沒見多少人敢笑話她。”
“笑話她?”杜舒蘭哼哼兩聲,“過去竇瑜是咱們奉都城的女霸王,那般任性刁蠻,文娥太妃又做了她的靠山,哪個敢笑話她?犯了那麼大的錯,關了一年多便放出來了,頭頂的郡主封號都還穩當當的。她做過的那些事放在你身上,老太太非把你攆出家門不可。”
竇雲嘟著嘴:“我才不會如她那般厚臉皮。”她最喜歡謝述的那幾年,也不曾做過任何出格行為。她一舉一動代表著竇家的臉麵,哪像竇瑜那種鄉野長大又沒爹娘教養的刁蠻丫頭。
杜舒蘭用食指輕輕戳她的腦門,“別做那不切實際的夢了!娘瞧著蕭通就很好啊,他母親為人和善得很,咱們兩家又算世交,細論起來還是你外祖那邊的表親呢。嫁去不知道有多好,親上加親。”
“蕭通那一對招風耳都快比蒲扇大了!誰要嫁他!”竇雲從桌上拿起母親繡了一小半的繡品,又撿起剪子在正中間賭氣一劃,毀了個幹淨。
“你這臭丫頭!”杜舒蘭抬手要打,又實在不忍心,隻好去揪女兒的耳朵。
母女倆拌了一早上的嘴,竇雲又氣呼呼吃了一盞羹,親兄長竇勉才進門,弓著背凍得直搓耳朵。
杜舒蘭看著心疼,催他靠近燎爐暖暖手,“怎麼才回來,又凍成這樣!”
竇勉笑了笑,說:“父親和叔伯拉著大哥和表哥在講河背道一戰,我也留下聽了。說著說著,大伯又叫表哥作圖細講,廳裏哪有筆墨,便都去院子裏看表哥用樹枝在雪地上畫了。”他講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對口中這位表哥很是佩服。
竇雲撇嘴嘟囔:“你有哪門子表哥?”
杜舒蘭輕輕瞪了女兒一眼,又對兒子說:“你聽這些做什麼!你又不去行軍打仗。”她可不樂意兒子跑去戰場搏命,隻希望他考中進士入朝做個文臣。大郎竇益頭一回上戰場,聽說被敵方一槍勾了脖子,帶回來一條長長的血疤,再偏一點怕是命都沒了。
竇勉卻很喜歡聽這類用兵打仗的事,撓撓頭,又說:“正說著話,鄭千歲忽然派人來府上送禮,父親便讓我回來了。”
“鄭千歲?”竇雲聽過此人的“威名”,興奮地問,“是來給大哥送賀禮的麼?”
竇勉搖頭,“押禮的小太監說是給表哥送的謝禮。”
竇雲臉色更差了,“怎麼是給他送謝禮?這一回立了大功的不是大哥嗎?”在竇雲心裏,竇益立功自然與有榮焉,可那勞什子“表哥”就是個鳩占鵲巢的累贅,原本也比府裏的下人尊貴不到哪兒去。
女兒不清楚,杜舒蘭卻知道一些內情。夫妻間房中閑談時,三爺竇晏章也會提及一些朝中瑣事,曾抱怨過宦官鄭世芳以長生之術媚聖上,極得寵信,非但讓他入朝為官,百官奏事有時居然要經過他才能麵見聖上。這次大郎帶兵去河背道迎擊趙野大軍,聖上還派鄭世芳為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