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口語化的文言,便是癡人張岱於《自為墓誌銘》中的自述。”
“他的文字短且快。古文適合婉轉細膩,能把文言節奏寫快的很少,像張岱這樣下筆如飛、手起刀落,還能保持風韻的,實屬罕見。”
“他一派癡氣,完全無視前人文章規則。寫這篇墓誌銘時已是耄耋之年,筆下不僅沒有文人腔,更無龍鍾老態,還是滿滿少年真氣,一副浪蕩公子的霸道。”
“張岱有句名言: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無疵不可與之交,以其無真氣也。”
“這裏所說的癖與癡,就是放縱自己去一往情深地熱愛。”
“凡是那個年代能玩的,沒有他不愛的,而且從不節製。他說自己愛吃愛喝、愛縱情於梨園青樓,就連好色也是,世人眼中分道德高下的東西,他偏要放到一起說。別人好意思幹卻不好意思承認的事,他偏要刻到墓碑上給子孫後代看。”
“好一個遊戲人間!”
王昊興奮得春光滿麵。
謝海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震驚於平日裏不學無術之人的博聞強識,卻又絲毫不願服輸地再次開杠:“如果放到現代社會,這就是違法犯罪!”
王昊因再次被謝海打斷,十分不爽,但在聽完問題之後,卻又立即沉靜了下來:“我認同你的說法,這樣的行為如果放在現代社會,確實屬於違法犯罪。”
謝海懵逼,結結巴巴道:“那…那…那…”
王昊嚴肅又認真,詢問道:“那什麼?”
謝海想了又想,頭昂了又昂,終於找到突破口:“那你喜愛一個這樣道德品質低劣的違法犯罪之徒,現在還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公開介紹並推崇,不可笑嗎?不可恥嗎?不該被製止嗎?符合做人最基本的道德規範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以後一定會步入他後塵的!你知道嗎?!”
王昊氣笑道:“道德標準對於不同時間不同空間裏的每一個不同的個體來說,都存在著差異,如果你覺得我的行為不當,踐踏道德或是觸犯法律,你大可以去曝光或是起訴我,這是你的自由,但請你原原本本還原事實,任何惡意歪曲都將造成誹謗。”
“如果覺得古人犯今法不可原諒,可能是高估了人類這個物種,按照這種完全無視認知發展和政治需要的混蛋邏輯,你,謝海,你的每一位先人或後人,都已經或即將違法犯罪,你的每一個基因片段都已經或即將肮髒汙穢。未來人穿越回來,便可以自以為是的指點江山、斷人好壞?外星人來到地球,便可以正義地按照他們的倫理道德、法律法規肆意製裁?”
“而且很奇怪,為什麼總有人,會指著推動人類文明發展的偉大藝術作品、科學成就,無腦抨擊創造者的人性醜陋。無視時代背景、身處環境,無公德、私德之分,毫無意義的,隻是宣泄垃圾情緒。他們除了道德之外,便一無所知。殊不知道德隻是一種,不斷改變的,限定時間、空間內的,特定人群的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準則和規範而已。淺薄的說,可以理解為一種以意識為存在載體的高階工具。”
“方方正正的流水線生產作業,似乎很難創造出些什麼,如果安分守己其實也還好,但許多人因科技快速發展信息爆炸而莫名信心爆棚,多群烏合之眾分別抱團取暖,最無能之輩站上曆史舞台,開始指手畫腳,大談道德與意識,自我陶醉於所謂行善,卻渾然不知從長遠來看其實是在作惡,如此反複,人類的末日還會遠嗎?”
話音剛落,除了正沉湎於濃濃情緒之中,閉著眼睛默默哀悼的王昊以外,一切都靜止了。
意料之中的叫板始終沒有到來,愁容滿麵的少年疑惑地睜開了雙眼。
他驚訝地發現老李那條持續晃蕩的二郎腿停留在了一個奇異的位置,而謝海那根因氣急敗壞而無比凸出的憤怒鼻毛竟也不再顫動。
時間似乎被靜止了。
王昊抬頭,默默注視著教室後方灰白牆麵上的漆黑石英鍾。
秒針一動不動。
他抬起手腕,卻又發現自己電子手表上的時間還在正常流動。
少年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便又閉上了。
他默默走下講台,直直衝向班長謝海。
就在王昊他那毫無保留、使盡氣力的直拳剛剛接觸到謝海高昂頭顱的時候,一道少年感到完全陌生,卻又似乎十分熟悉的清冷女聲倏爾響徹其腦海。
“精彩的演講,「星塵共鳴值」高達百分之九十二點八,「自由意誌」占比百分之九十六,「格局」之大遠超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類。不破不立,恭喜你!傳說級隱藏任務「自為墓誌銘」即刻開啟,「熒光係統」預計於三分鍾之內正式激活。”